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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天色太晚,一眼望出去不見夜路,去小溪邊容易出事。
小六帶著小白去了村里唯一有錢的那戶人家門前修建的人工噴泉。
噴泉池還挺大的,里面佇立著灰石假山,從小白的視角看,那假山不是一般的高,噴泉池也是與整個村莊格格不入的華麗,形成階梯狀流成一個逗號,看上去整個占地面積比村里大部分人家的房子都要多。
小白揉揉眼睛,不敢置信地望著眼前的噴泉池:“小六哥哥,你們這里居然還有這么好的噴泉!”
他大呼小叫的聲音驚的小六連忙四處瞅了瞅,然后低聲告訴他:“這個噴泉不是大家的,這是獨屬于周大戶的!”
說完這話,一顆石子便準確地砸在小白的腦瓜上。
“哎呦!”
小白痛呼,兩個小拳頭緊握在一起,他感覺自己頭上被砸的個地方木了一塊,肯定起包了!
正準備罵人,那張小嘴還沒來得及張就被小六一聲“噓”憋了回去。
“呦,馬大哈,你這小瘸子今天怎么還帶了小燈泡啊!”
從假山頂傳來的聲音低啞,看樣子也是不想被人發現。
葉一信審視的目光略過小白,這小家伙一身皮膚又嫩又白,偏生還穿著一身白衣,在夜里可不是像個小燈泡。
他靈活跳下假山,穩穩落在噴泉池的高臺上,然后一躍落地,直直走到小白的面前,伸出食指輕蔑地戳著剛剛被石子砸過的腦袋。
“你小子,滾遠點!這里沒你玩的地方!”
葉一信的語氣十分嫌棄,他們都是趁夜黑了才來周大戶家的噴泉假山玩,這么一個顯眼的燈泡杵在這兒,是生怕周大戶發現不了他們嗎?
小白被砸了腦袋本就火冒三丈,現在被人指著頭罵,當即便打算給他一個教訓。
對付厲鬼他可能還不行,但對付這么一個小娃娃簡直輕而易舉。
葉一信因為家里條件在村里還算不錯,吃的又高又壯,在村里的孩子圈里還沒怕過誰,一向都是他欺負別人,所以理所當然認為小白這個新來的小蘿卜頭看見他就應該繞道走。
見小白宛如初生的小牛犢一般瞪著他,一頭銀絲白發展現在他面前,葉一信還挑釁地再罵了句:“變異的小雜種!說你呢!走遠點聽見沒!”
葉一信說著還想再次動手,小白的手心已經匯聚了部分靈力,淺藍色的眸子冷眼盯著他的動作,只要他敢動,那只手就別想要了!
小六卻在這個時候挺身而出,他沖到小白前面,使勁推了葉一信一把,黑眸中燃起一簇火苗,下一秒仿佛就能以燎原之勢將葉一信活吞了。
葉一信沒有防備,直接被推進噴泉池里,半截身子都濕了。
“這是村里的客人!別在客人面前丟人!”
小六的話非但沒有讓葉一信有任何反思或者是收斂,被下了面子的葉一信惱羞成怒,雙手一撐,跨出噴泉池氣勢洶洶地向他們走來,一邊走一邊抬起拳頭,模樣兇狠極了,一點也不像個孩子。
“媽的,一個瘸子,一個變異的小雜種!居然敢推我!”
小六義無反顧地擋在了小白前面,他緊張地吞了吞口水,按照以前挨揍的經驗來看,葉一信的力氣比他大太多,一會兒只能找機會讓那小家伙先跑了。
他也舉起雙拳架在胸前,做出防備姿勢,準備迎接一場惡戰。
“哎呦!”
同樣的痛呼,從與剛才不同的人嘴中傳了出來,葉一信摔了個屁股蹲,他面目扭曲,不僅僅是因為痛,更是因為之前弄濕了的褲子現在沾了地上的泥,徹底變得黏黏糊糊,回到家肯定少不了一頓罵。
想到這兒,葉一信更加生氣,喘著粗氣從地上站起來揮舞著拳頭就向小六和小白沖來。
一陣邪風巧勁吹過,竟將他九十多斤的身體往后吹倒,葉一信腳下連忙倒換了幾步,但還是摔了個屁股蹲,在同一個地方。
葉一信心有余悸,看著仍舊站在原地防備望著他的兩人,那雙一直透著清澈的愚蠢的眼睛瞪得像兩個小燈籠一樣圓,這風怎么就吹他啊!
他不信邪地站起身,這次沒有莽撞地沖過去,而是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左腳剛抬起來,還沒落地,重心不穩的時候,那股會使巧勁的邪風再次出現,直接將他掀翻在地,又一次跌坐回那個位置。
“雜......雜種會妖術!”
葉一信磕磕巴巴地說出這一句話,沒敢再繼續逗留,連滾帶爬地向反方向跑去。
他要告訴狗蛋兒他們,小瘸子找了個會妖術的小雜種!
葉一信欺負小六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加上從來沒見過小白這種渾身上下除了眼睛是藍的,其他地方白的發光的人,理所當然認為是小白搞得。
當然......小白深呼一口氣,手往身后一背,揚起燦爛無害的笑臉望向小六。
的確是他搞得。
“小六哥哥,我們洗桑葚吧。”
小六還沒從這出莫名其妙充滿戲劇性的發展走向回過神來,呆愣地順著他的話:“嗯。”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小白已經拽著他的衣角,把他帶到噴泉池邊。
小六看著池水,漆黑的夜里,水中看不見他的面容,卻能照見小白那白皙稚嫩的小臉。
他默默伸手:“給我吧。”
小白乖巧地將之前放在地上被衣服包裹著的桑葚遞給他。
小六將衣服展開,露出一個個飽滿的果實,他將衣服放進水里,拉著衣服前后晃動,衣服周邊的布料都沒有沾到水,只有中間放了桑葚的那塊被池水浸潤。
“你大概用手搓搓,輕一些。”
“哦。”
倆人洗完后,小白率先嘗了一個,淺藍色的眼眸頓時像夜間指引迷途人歸返的明燈一般明亮。
“好甜!”
小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第一次吃桑葚的緣故,他覺得那是他吃過最甜的東西!
小六看著他那雙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真誠的喜悅,他自己沒吃,卻也彎起了唇。
“走吧,回去給你媽媽嘗嘗。”
“害,不用給那個......呃,我是說,我媽不愛吃甜的。”
“這個是天然的水果,女人都愛吃。”
最終小白還是經過小六的一套母子相處之道的勸說,留了一捧給歐石楠,小六也拿了一半給張曉和佘湘云。
“惡鬼!”小白手里捧著桑葚,小臉不情愿地扭到一邊不愿意看她,但是唇角得意的笑壓都壓不住。
“吶!我和小六摘的!桑葚!沒吃過吧,可甜了!”
小白的胸脯都挺起來了,聲音揚得感覺下一秒就要變成一只小鳥破窗而去。
歐石楠站在窗口,一雙鳳眸遠遠望著窗外黑壓壓的深山夜景,垂至肩膀的青絲隨風拂過精致絕美的面龐,有幾縷發絲不聽話地停留在那嬌嫩紅潤的唇瓣上。
淺淺回頭瞥了一眼:“從噴泉那兒洗的?”
小白聽見很是詫異:“你居然知道有個噴泉。”
歐石楠用手將不斷騷擾著臉頰的輕柔發絲收攏到耳后,淡淡回答道:“知道。”
不光知道,還能看得見。
歐石楠望著遠處沒有路燈的地方,那個噴泉處有幾個小男孩上躥下跳的,有一個好像還往里面添了點童子尿。
她唇角抽了抽,孩子的世界還真是樸實無華,轉而心情頗好地問小白:“你吃過了?很甜?”
小白點點頭,有些不耐煩:“當然了,你到底吃不吃啊?”
“不吃。”
她對吃的要求還是挺高的。
得到回答,小白心里五味雜陳,明明應該很開心的,這么好吃的桑葚他不用和惡鬼分享了,但是望見歐石楠冷淡的面孔,她的目光甚至都沒多看他一眼,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失落,悶悶的。
他一把捧起那些桑葚一口塞進嘴里,桑葚深紫色的汁水順著他的唇角滑落,在那白皙的皮膚上留下痕跡。
不會享受的惡鬼!
歐石楠從窗戶上看見小白這副小孩子的模樣,失笑,又低頭看了看樓下正忙著把菜端上院內小桌的張曉,小六追著她,給她喂著同款桑葚。
那桑葚應該確實挺甜的,張曉眼睛都亮了,臉上的笑就沒停過。
歐石楠撫了撫自己的眼睛,指尖被風吹得冰涼,貼在眼皮上還怪舒服的。
其實有時候看不見,稀里糊涂的也挺好。
但是她的生活從來不允許她稀里糊涂的活著。
現在這具身子的視力倒是和做鬼時差不多,那她就要好好睜大眼睛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