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芙蓉宮的一個宮女來了。”銀葉走進來,手里拿著幾張洗干凈的舊帕子。
這些小物件,她們不敢交到外頭去洗。
漿洗那幫人最會看人下菜碟,不得寵的主子,拿去的東西什么臟的臭的都給混到一塊兒洗,簡直要不得。
“芙蓉宮的人到這邊做什么?”麗貴人納罕,“瞧我的笑話嗎?”
她是因為要扳倒福妃才落得這般下場,雙方是敵非友,彼此心里都明鏡似的。
“她說是來給您送禮物的。”銀葉如實說。
“黃鼠狼給雞拜年……”麗貴人嗤笑,“我可不想自取其辱。”
她才不要見呢,沒得給自己添堵。
“可她說了……”銀葉看著麗貴人的臉色,頗有些期期艾艾,“她送的是您最想要的東西。”
“我最想要的東西,真是好大的口氣!她是誰呀?”麗貴人不屑,“我可沒閑心搭理她。”
“她還說……”銀葉欲言又止。
“她的話怎么那么多?!”麗貴人不耐煩,“她給了你什么好處?你這么認真幫她傳話?快把她打發走!”
“她還說您若是不見她,這輩子別想再有什么指望了,”銀葉鼓足勇氣,因為她覺得應該把這些話傳到,“您若是怕了,那也就算了。”
“我怕?我還沒怕過。”麗貴人雙眼微立,“不就是個丫頭嗎?讓她進來,我倒要瞧瞧她能掏出什么牛黃狗寶!”
薛姮照隨后進來,麗貴人原本神色驕矜,可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
薛姮照手里抱著個包袱,不知道里頭裝的是什么。
“是福妃叫你來見我的?”麗貴人問,“要給我什么寶貝啊?”
“奴婢的確是來給貴人您送寶貝的,但只能同您講,得讓其他人出去。”薛姮照雖然口稱奴婢,但并不卑怯。
“這可不成,有什么話你說就是。”銀葉和翠翹在旁邊,忍不住出聲反駁薛姮照。
“貴人如此瞻前顧后放不開,我看也就這樣吧!沒有必要多說什么了。”薛姮照說著轉身就走。
麗貴人卻叫住了她:“你站住!拿我這里當什么地方呢?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奴婢是來送機會給貴人的,貴人不珍惜,怎么反倒質問奴婢?”薛姮照笑了。
“你們都下去吧。”麗貴人對左右說。
“可是……”侍女還是不放心。
“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瞧她這個樣子能把我怎樣?”麗貴人的脾氣不是很好,當她不高興的時候,身邊的人都怕。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她和薛姮照,麗貴人才問:“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東西是什么嗎?莫不成就在你這包袱里?”
“您猜的不錯。”薛姮照說著將那包袱打開,里頭是一件純白素紗禪衣。
“這東西?是讓我穿著睡覺嗎?”麗貴人臉上笑著,心里卻已經動怒了,她覺得薛姮照就是故意來奚落她的。
“這衣裳的確是送給貴人穿的,但并不是用來穿著睡覺的。”薛姮照說,“您必然不甘居于貴人之位,但一時之間卻沒有辦法重回妃位。
奴婢表面上是給您送這件衣裳,其實是給您送機會來了。”
“機會?你倒是說說看什么機會?”麗貴人果然對此很感興趣。
“您要回到妃位,就要獲得陛下的青睞。但您心里也知道,無論是軟語溫存,還是撒嬌哭訴,都難以起到作用。”薛姮照很清楚麗貴人如今的處境,當然,麗貴人自己也是一清二楚。
所以薛姮照這么說,她絲毫沒有反駁。
“想讓陛下對你另眼相看,多加重視,尋常的法子已然不管用了。必須要用奇招。”薛姮照更把話往深里說了一層。
“奇招?你能有什么奇招?”麗貴人此時依然不愿相信薛姮照。
“再過五日,子時南天會有一場星隕(流星雨)。
世人皆知,每當有大的天變,必將震蕩朝野。
而陛下也往往要素服避正殿齋戒,以示自省。
到時候貴人可在棲鳳臺上,著此禪衣,捶鼓作舞。
這是在替陛下鑲解厄運,也是為百姓祈福。”薛姮照說。
“你這話說的未免太荒唐,你個小小姑娘怎么就會算到會有星隕?
讓我這么做,不是將我陷于死地嗎?
到時候星隕是沒有的,我多半會被人誣陷在行巫術,到時候別說貴人了,就是宮人也沒得當。
退一步講,就算到時候真的有星隕,我這么做不是喧賓奪主搶了皇后的風頭嗎?
你是怕她還不夠恨我,不早點兒弄死我么?”麗貴人本來就存著疑心,聽了薛姮照的話,越發覺得不可靠。
“不怪您會這么想。”薛姮照一笑,“畢竟奴婢現在沒辦法證明到時候會有星隕。
但貴人不是笨人,有些事情您要明白。我們沒有必要大費周章再陷害你,畢竟就這樣下去,您對我們也沒有絲毫的威脅。
可對于您來說就不一樣了,如果再不盡快翻身,后頭等著您的是什么?我想您不止一次預想過吧?
凡是極為得寵的妃嬪,有幾個能在皇后手底下討活路的?”
這一點麗貴人心里也是清楚的,她和皇后本來就不睦,如今又失去了皇帝的庇佑,況且皇帝年事已高,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撒手去了。
姚紫云又是個心狠手辣不容人的,等她當上太后,極有可能就像當初的呂雉一樣,把自己做成人彘。
“所以貴人要及早為自己打算,這個機會送到了您面前,當然可以選擇不信。
我也不會下死力勸您,因為沒有您,還有別人。比如……馬才人。”薛姮照點到為止。
麗貴人和馬春萍是生死冤家,一旦讓馬春萍得了勢,還有自己的活路嗎?
福妃或許是在欺騙自己,或許是真的把機會遞到自己面前,這都是未知的。
但以后的悲慘卻是注定的,萬難改變。
哪怕就算是賢妃上位,也不會給自己好處。
麗貴人已經看透了她,那是個既不能同甘也不能共苦,只會把別人當刀使的小人。
“那你們為什么要幫我?”麗貴人把所有的疑慮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這一句話上。
“因為現在的水還不夠渾。”薛姮照淡淡的,“要再渾一些才好。”
“你們娘娘想讓鷸蚌相爭,然后她自己做漁翁?”麗貴人冷笑。
“鹿死誰手永遠沒有定數,但坐以待斃一定會死得很快。就看貴人你敢不敢搏一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