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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北山匆匆走來，見潘人鳳還在埋頭處理公文，便弓了弓身，站在一側。
旁邊的師爺很有眼力勁兒的走過去，弓著腰，開口道:＂大人，蔣捕快來了。＂
潘人鳳將手頭邊的公文放下，抬頭看了一眼來人，吐了一口氣才道:＂何事？＂
這邊蔣南山還沒開口說話，一小廝就匆匆忙忙的跑了過來，一見潘人鳳就跪在地上，話也說不利索。
＂大，大人，外面有人在我們衙門門口打起來了。來人說要是討不到一個說話，就賴在這兒不走了。＂
＂混賬，衙門之上豈容人如此胡鬧！＂潘人鳳一甩衣袖，大跨步走了出去，＂我到要看看是哪個刁民。＂
既然有公事要處理，蔣南山只好將話吞進肚子里，摸了摸腰間的大斬刀，也敢忙跟了出去。
公堂之下，兩個大男人扭打在一起。一個臉上長滿麻子，身材魁梧。一個一身布衣，弱不禁風。
兩人互不相讓，大打出手。何麻子揪著另一個男人的衣襟:＂還講不講道理，講不講道理？空口白舌，你少在這兒誣賴人！＂
＂我誣賴你？＂布衣男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眼眶通紅，＂我娘現在就趟在那兒呢，你居然還說我誣賴你！＂
＂呸！你家死人又不是我家死人，咋還把屎盆子扣在我腦袋上？＂何麻子又吐了一口唾沫，＂敢賴老子，我撕了你這嘴。＂
潘人鳳此刻已經帶上烏紗帽，一掀袍子，坐在上首的太師椅上，右手邊擱著一塊驚堂木。
＂啪！＂潘人鳳一拍驚堂木，對下方的人道，＂好好說話，再吵都跟我押進牢房里去。＂
兩人具是一驚，看了看兩邊排著的帶刀捕快，心里更是一嚇，腳一軟就跪了下去，連聲討饒。
潘人鳳看了一旁的師爺一眼，師爺立刻走上問話:＂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布衣男一聽問話，趕忙往前跪走了幾步，哭天喊地道:＂青天大老爺呀，你可得為草民做主啊！這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既然有人想要謀財害命啊大人。＂
＂屁。＂何麻子罵了一句臟話，翻了翻白眼，＂就你那點家底，老子還不稀罕謀你的財哩！＂
＂肅靜肅靜！＂見兩人又要吵起來，潘人鳳連拍了幾下驚堂木，掃了幾眼堂下的兩人。
其中一個潘人鳳是認識的，何麻子幾年前從外省過來的，本地人沒人認識他，因他長了滿臉的麻子，自稱又性何，所以都叫他何麻子。
潘人鳳剛上任的這幾個月，除了處理一件失蹤案，便是他了。
何麻子整天也不干啥子正經事，專靠放利子錢糊口。天天不是催人還債，就是跟人打架，潘人鳳看見他就頭疼。
潘人鳳揉了揉太陽穴，想了一會兒，指著布衣男道:＂你來說說，到底怎么回事？＂
＂回稟大人，草民姓崔名志，喜樂鄉本地人家住石槐村。＂崔志看了一眼上方，又趕緊低下頭道，＂草民幾歲變沒了爹，全靠一個老娘拉扯養大。＂
＂家中生計實在是艱難，眼看就要沒米下鍋了。＂話說到這兒，崔志停頓了一會兒，＂我娘迫不得已，這才向何麻子借了利子錢。＂
這利子錢可就是高利貸，還不上可是要命的。一個鄉下人，日子就算再怎么過不去了，也斷然不會冒這個險。
潘人鳳覷著一雙眼睛，掃了一眼崔志的神色，心里思忖了半響，朝師爺揮了揮手，師爺領命下去，不一會兒手里拿著縣記就回來了。
＂你繼續說。＂潘人鳳手翻開縣記，找到記載石槐村那一頁，看了起來。
＂原，原先我們是貸了一個月，但這年頭莊稼里的收成不好，我和我老娘手里沒幾個錢，便想再拖拖。誰知這個何麻子得理不饒人，天天來我們家砸門，嘴里還說讓我們全家都不得好死……＂
“我逼不得已只好向親戚朋友借錢來還債，那知……＂話說到這，崔志聲音哽咽，帶著哭腔。
＂我今天一回來，就見我娘脖子上套著一根繩子，胸口還被捅了一刀，躺在地上，沒氣兒了。＂
崔志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跪著往前走了幾步，＂砰砰砰。＂將腦袋磕在地板上，哭喪道:＂大人你可得為草民討個公道啊。＂
＂是他！＂崔志指著何麻子，接著道，＂定是他又上門討債，我娘沒錢，他惱羞成怒就用繩子勒死了我娘。”
＂放你娘的狗臭屁！＂何麻子推了崔志一把，罵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老子特么這是公事公辦！少在這誣賴老子殺人。＂
潘人鳳聽崔志絮絮叨叨的講完，把事情的大概梳理了一遍。貸款，欠債，毀尸滅跡。
一旁崔志哭得痛不欲生，另一頭跪著的何麻子拳頭握著＂咯咯咯＂響，要不是縣令在這兒恐怕他早就給崔志一拳了。
潘人鳳將縣記合上，一旁的師爺給沏了一杯茶，他喝了一口道:＂崔志，你口口聲聲說是因為家計困難，這才借的錢？＂
＂是，是的。＂崔志聽了這話，明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立馬點頭，＂草民家中并無兄長姐妹，唯有一個老娘相依為命。日子過的艱苦。＂
＂日子過的苦？＂潘人鳳將縣記仍到他跟前兒，＂你爹從軍戰死，官府可是賠了三十兩銀子的。這三十兩夠你們母子緊衣縮食過半輩子的了！＂
縣記，本就是記載著當地以及附近主戶的情況，以及一些風土人情，歷史文化等。地方官員一上任都會有一本。
崔志一看見縣記，臉色白了白，立馬行跪拜大禮:＂大人，草民不是故意扯謊。實在是……實在是有苦難言。＂
＂有什么苦從實招來。＂潘人鳳喝了一口茶，語氣陡然變厲，＂再敢隱瞞不報，不說實話，看我不治你的罪！＂
＂草民一定說實話，一定說實話！＂崔志磕了幾個響頭，拿眼尾乜了潘人鳳一眼，才磕磕絆絆的開口講述。
＂草民今年三十有三，考了十五年的秀才，屢次不中。我娘為了供我念年，這才掏空了家底兒。眼見明年春圍將近，我娘想給我找個老夫子，這才又借了利子錢。＂
這要是考中了秀才便可以不用納糧，見官不拜甚至有些學院對秀才每個月還有適當的補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