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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之前，柳惠特意給顏可換了一件干凈的衣裙，雖算不上有多體面，但好歹也算是看得過去。
綠袖蹙了蹙眉間，到底沒有把心里頭的話說出來，只說了一句:＂你們等著。＂轉身又關上了大鐵門。
＂不也就是個侍候人的小賤蹄子嗎，神氣個什么勁兒，她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呢！＂何仙姑碎了一嘴，＂什么玩意兒，還敢跟老娘臉色！＂
顏可記得柳惠說的話，只老實到待在一邊，既不搭茬，也不生氣，低頭看著腳尖，心思早就飄出去了。
綠袖撂下這句話，就轉身去主院找秦掌事回話。
＂掌事，上次那個何仙姑帶了個鄉下丫頭過來，說是給你瞧瞧。我看，多半又是個來學手藝的。＂綠袖在一旁請示道。
秦清站在一側屏風后，聽了這話。將手中的金剪刀擱下，旁邊擺放著美人瓶，瓶中插著一株海棠花，正開的燦爛。
＂來了個鄉下丫頭？＂她眼稍一翹，語氣不咸不淡的問道
＂可不就是。＂綠袖想了想，開口回道，＂
我瞧她那模樣打扮，家里頭也不像是個有錢的，那衣裙袖口都洗的泛白了。＂
＂咱七彩繡坊是什么地兒，也是他們這種人能隨便進的？要不是咱東家白娘子心善，這些鄉下來的怕不是一輩子，都進不來這么好的地方。＂
＂沒分寸！＂秦清斥了一聲，＂東家的事兒，也是你一個下人能隨便議論的？管好你自個兒的嘴，別瞎說話。＂
對外說的好聽一些是個管事，說難聽一些就是個管家。你自己還不是一個下人，還來說教我。綠袖心里暗暗的想，但到底不敢說出來。
秦清想了一會兒，還是吩咐道:＂你去把人領過來吧。先讓她把這個月的學費交了，再把她帶到肖姑姑那兒去。＂
＂是，奴婢這就去辦。＂綠袖被訓斥了一頓，也不敢頂嘴，只好畢恭畢敬領命下去了。
顏可在外面等了好一會兒，大鐵門才又打開了，綠袖從里面走了出來。
她雙手抱臂，瞥了一眼顏可和何仙姑兩個人，撇嘴對顏可指指道:＂你就進去吧。＂
何仙姑本來也就是負責把人送到的，如今也沒她什么事兒，交代了顏可幾句話，就自行離開了。
剛才綠袖被訓次了一頓，氣兒還沒消，心里有些不痛快。
她看顏可更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語氣冷冷，頗有幾分看不起的意思:＂別傻愣著了，還不趕緊自個兒進來。還等著我來請你？＂
她是來學本事的，又不是來吵架的。對付這種人最好的做法就是默不作聲，把她的威脅當做放屁。
顏可只當是沒看見她臉上的不滿，沒有理會，自己個兒抬腳就走了進去。
綠袖見顏可對自己的態度冷淡。心里頭有些狠狠，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只能壓了下來。
一進門便是一個半人高的大水缸，缸里養了幾條巴掌大小的紅鯉，游來游去，好不歡喜。
水缸上還漂浮著幾朵鵝黃色荷花，大富人家養鯉魚種荷花，一般都寓意著吉祥如意，四季平安。
顏可收回了視線，便跟著綠袖往左邊的垂花門進去。一路走，一路聽她訓導。
＂你們鄉下的，本來也懂不了幾個規矩。＂綠袖繼續道，＂丑話我先說前頭，來我們這兒買繡品的，都是一些員外富商，你最好給我放機靈點！＂
綠袖覷了一眼，身后的顏可，只見她從進來到現在一直低著頭，也不知道剛才說的話，她聽沒聽進去。
綠袖她可不是什么好心提醒，只是不想給自個兒惹麻煩罷了，道:＂要是做錯了事，沖撞了貴人，有你好果子吃的。＂
顏可默不作聲的聽著，又跟著綠袖穿過一個長廊，經過一座亭臺小謝，往前又走了幾十步路，她這才又停下來。
＂行了，你把錢交了，之后就去南庭苑跟著肖姑姑學吧。＂綠袖把手一伸，＂我還有事，你就自個兒進去，反正也沒幾步路了。＂
顏可依言將懷里的一百文銅錢掏出來，看了幾眼這才交到她手邊。
瞧這窮酸樣，連這點錢都不舍得。綠袖將顏可的動作看在眼里。接過銅錢拿在手上顛了顛。
她撇了一眼顏可抱在懷里的竹筒子，沒說話，就自個兒走了。
南庭苑是一間小竹居，說大不大說，說小不小。門邊種了兩排湘妃竹，倒顯得有幾分雅趣。
門沒關，隙了一條小縫。顏可躊躇了一會兒，見沒人過來，就順勢推門進去了。
路上鋪設著一條青石板，旁邊栽了一些不知名的花草，隱隱有淡淡的梔子花香。
顏可沿著青石板，走了幾步。耳邊漸漸有人聲，她循著聲音，找了過去。
小苑子分成三排，每排坐了五個和顏可差不多大小的姑娘。面前擺著繡架子，另一側放著針線籮筐，跪坐在蒲團上。
打前頭站了個女人，上身穿了一件素色對襟，外面套著同色褂子，上面繡了一株梅花。也不戴什么裝飾，只用布襟將頭發包裹好。
肖九娘一手拿著戒尺，一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恨鐵不成鋼的對劉七巧道:＂你自個兒說說，我都說教你多少次了。＂
＂肖姑姑我知道錯了，我下次一定注意改正。下回肯定會做好的，你就不要再打我手心了。＂劉七巧揉了揉腫脹的掌心。
＂子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隋。＂肖九娘吐了一口濁氣，＂針腳細密，收尾扎緊。你看看，你這繡的是什么？你自個兒都分不清是鴨子還是鴛鴦。＂
正打算在訓斥幾句，就聽有人道:＂肖姑姑好，我是今天新來的。＂
說話的正是顏可，她來了有一會兒了，見遲遲沒有人理會自己，這才開口出聲。
肖九娘上下看了一眼顏可，聽聲音是個女孩兒，頭發咋這么短？
顏可老老實實的站在原地，任由她打量。
肖九娘將手中的戒尺放在木桌子上，先對劉七巧道:＂拿回去重新做，做不好今天下午別想回家！可別怪姑姑我事先沒提醒你。＂
劉七巧聽了這話，癟了癟嘴，心里后悔極了自個兒娘將她送到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