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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身子不適,不小心碰掉了。你先坐,我來收拾。”拿了杯子給她倒了杯清茶放到手邊。江瀲彎腰去將東西都大致撿到了托盤中。
宋言捧了茶杯在手心,擔憂道:“你還是先去用藥吧。我叫別人來收拾好了。”
江瀲頷首,卻道:“不差這一會,我怕扎著你。你坐著別動。”說話間,幾下就收拾了干凈,又取出個瓷瓶,將藥取出服下。
宋言見他面色總算恢復了些常色,不經意間呼出口氣。
“你方才難受的連飯都不想用嗎?”
江瀲端起茶盞淺啜,見她蹙著眉,笑了一聲回她:“方才沒有胃口,現下也不覺得餓。今日便不用晚膳了。”
“那怎么行呢?你剛身子不適,在不吃東西怎么扛得住。”眼珠一轉,忽然又笑道:“你想不想去廚房摸些吃食!我哥從前被罰了不叫吃飯,我就趁著夜里去廚房摸索,總也能找出些墊肚子的。”
說完兩眼期待看著江瀲,但又覺得他這樣的人怕是不會同意。
“好。”
“好?”
江瀲點頭,“走,我看看你能給我摸出什么東西。”
宋言忽然有點子興奮勁冒了出來。她以為江瀲這樣性子的人才不會同她胡鬧。她也好久沒有像今日這樣放縱。
既是決定,便不拖沓,就差蹦著往外走。
江瀲按了按微微有些麻痹的胸口。點了盞紗燈跟上那有些歡脫的步伐。
廚房早過了膳食的時辰,鍋碗也洗刷干凈了。此時里邊一片烏漆嘛黑。
江瀲先將紗燈舉了進去,又側身等宋言進去。
一股子雜亂味道撲入鼻中。有泛著土腥味的幾樣蔬菜,還有籮筐里扣著的半塊豬肉,角落里稀稀索索的聲音不斷,駭的宋言有些不敢挪步。
江瀲低頭看一眼立在身前的宋言,與她道:“是螃蟹。”
宋言心思一松笑了起來,“對對對,是沒吃完的螃蟹。”
抬腳跨進房中,引著江瀲舉燈蹲在那半框子螃蟹跟前。亮光一照,幾只螃蟹立刻撲啦啦的活動起來,相互踩來踩去的往下邊藏,口間依舊不斷的冒著泡泡,發著稀稀索索的聲響。
“江瀲,今日的螃蟹很鮮,可惜你沒吃上。但我不會蒸蟹。”她扭頭看蹲在一旁的江瀲,就見他并未看著螃蟹,而是盯著她的臉看。
“你喝酒了?”
此時看著她臉上兩抹緋紅,還有這股子大膽興奮勁,不難猜出。離得近了還能聞見她唇間淡淡的酒氣。
宋言心里緊了一緊,還沒說話,又聽他低低問:“還是喝不了酒嗎?”
“啊?”宋言一時想不明白這話中何意。
江瀲已經搖了搖頭,道:“沒什么,頭暈么?”
宋言將臉轉回那筐蟹子,牙齒磕了磕唇,搖頭道:“不太暈。”
一時安靜了片刻,宋言忽然又扭過臉看著江瀲,“江瀲,你想喝酒嗎?我們可以在我的院子里架一堆火考蟹子,配著桂花釀吃一點也不冷。”
江瀲心里晃了晃,道:“從前不喝,但是今天能喝。”
說著將紗燈把手遞進宋言手中,挽了袖子,從一旁墻上取下個小框,去拾螃蟹。
宋言忍不住笑了一聲。隨即又小聲道:“我還能再吃兩只。”
“行。”
一共拾了四個個頭最大的。又摸出了半瓶桂花釀。兩人往回走的步子明顯快了不少。
一路上江瀲斟酌了很久,終于在點起火的時候問出了口。
“宋言,你的婚事定了嗎?”
宋言學著他的樣子往柴堆里放枯枝,聽他問話,抬頭看他一眼,抿了抿唇,道:“應當是定好了。”
見他眉心皺著,宋言笑了一聲,“但是不是那個我討厭的人!是戶部侍郎家的公子。母親說與我家世匹配。哦,就是今日我們在門口碰上的那位。”
江瀲忽然有些失神的去回想那青年人的模樣。
一雙眼睛叫他印象深刻,長得似乎也很不錯。
“你心中…滿意嗎?”
這問題宋言與父親母親用飯時就想過了。此時也沒多想,點了點頭,“算是滿意的。”
意禾意薇在屋中等了許久不見宋言回來,出來尋時就看見了席地而坐的兩人,心里頓時緊張不已,正要上前勸宋言回去,就聽見了兩人的對話。
聽清宋言說對婚事滿意。兩人對視一瞬,忽然覺得也沒有那般緊張了。再看宋言很是松松散散的樣子,倒有些不忍上前打擾。
踟躇片刻,雙雙回了屋中。
宋言見江瀲半晌無聲,又道:“婚事本也不是我能左右的。原本還以為真的要嫁給我討厭的那位,如今事情有變,我已經很滿意了。江瀲你呢?有婚約了嗎?”
她一直都對江瀲充滿了好奇。好奇他是怎樣一個人,從哪里來,又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
江瀲喉間悶了許久,終于有些低沉道:“沒有。從未有過婚約。”
“那你可有心上人了?”宋言接著追問。
盯著跳躍火光的眸子挪到她臉上。江瀲點了點頭,回答的很干脆。“有。”
宋言與他對視一瞬,卻覺得那雙眼有些發燙。下意識將目光轉回火中,一時間不知道怎么的有些在開不了口。
又是這種奇怪的感覺。
可她依舊抓不住。
皺眉戳了戳烤的冒泡的螃蟹。她還想問那是怎樣一個姑娘。但是江瀲的眼神似乎忽然很沉,沉的她也不敢再問。
他這時道:“好了,可以吃了。”將螃蟹從火上取下來。
宋言伸了手要去拿,卻叫江瀲一把將手指攥住,“別動,燙的!”
雖然著急,語氣卻不嚇人。
宋言看著他握在自己手上的長指,竟覺得比那火堆還要燙人。眨了眨眼將手收回,就見江瀲捏著蟹腿晾了片刻,長指一掰,就將那只紅蟹撬開了殼,又遞到自己面前。
“慢些吃,里面燙。”
宋言抬手接過,見他拆了蟹腿抿進唇間,問道“好吃嗎?”
“好吃。”
確實是好吃的,宋言知道,但他卻看起來并不開心。也許是她方才說多了話,惹了他的傷心事。
宋言心中計算,有些后悔,拿了一旁的酒瓶遞給他,“配著桂花釀滋味更好,還暖身子。”
江瀲問她,“你還喝嗎?”
宋言如實點頭,“想喝的。”
于是就見江瀲將酒壺蓋子拔出,反過來做了酒杯給她倒了一些。
“這些就夠了,再多明日會頭疼。”
宋言歡歡喜喜接到手中,淺淺抿了一口,嘆道;“真香。這是哥哥去年釀的,一直埋在主屋樹下。今日父親心情好,特意叫人挖出了一小壇子。你嘗嘗,下次再喝就要到過年了。”
江瀲應她的話,仰頭喝了半口。醇香酒氣穿過唇舌滑入腹中。一股子溫熱之氣便慢慢散了出來。
“是好酒。”
宋言滿意點頭,又去嘗了一口。原本已是微醺了,這幾口下去,人漸漸的有些飄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