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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有人睡得香甜,也有人輾轉難眠。
楚楚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眼看著外面天都快亮了,她也還是沒有絲毫睡意,最后干脆直接從床上做起來,攏著外衣走到院子里去了。
作為主母,薛陸氏是相當稱職的。
楚楚雖然是外室女,雖然是突然來薛家的,但是在這兒,她依然擁有一座獨立的小院子,里頭的布置雖然不是說多下心思,但也是十分雅致的,各種花草擺件應有盡有。
楚楚和衣在廊下的榻上坐下,微微抬頭看著依舊昏暗的天色,腦中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了今日在二皇子府的遭遇。
今日她過去的時候,似乎正好撞上了二皇子心情最不好的時候,向來溫文爾雅,對她十分柔和的人,見了她之后,臉上竟然閃過一抹明晃晃的厭棄。
楚楚那時便已經意識到了,這會兒她最好不要開口。
但是她還是說了。
畢竟當初又不是她死皮賴臉纏著二皇子要跟他一起去的,分明就是二皇子無論如何也要帶上她,如今倒好,她的名聲被毀成這樣,二皇子作為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要么對她負責,要么就得站出來替她澄清一切,這才是一個男人應該有的擔當。
在這兩種處理方式中,楚楚自然是更傾向于后者的。
因為她有過來自天道的指示,知道這位二皇子并不是最后奪嫡亂戰的贏家,自然也就不是她的梧桐樹。
但是,楚楚怎么都沒想到,二皇子竟然兩種辦法都不選,他直接不耐煩地說,過兩天就好了。
楚楚一聽,當即就愣在了原地。
聽聽、聽聽這說的是什么話!
什么叫過兩天就好了!
這好得了嗎!
這段風頭過了之后,這件事情自然不會再被人家掛在嘴上說,但是只要不澄清清楚,那日后人家看見她,依然還會想起這件事啊!
人家依然會說,瞧,就是這個人,跟著二皇子去了一趟揚州,孤男寡女的共處兩個多月,估計早就不清白了。
這怎么可以!
誰不知道,在這樣的地方,女子的清白大過天啊!
她日后是要坐上高位的,她不允許自己身上有一絲一毫的污點!
但是……
沒人肯幫她。
楚楚長嘆了口氣,動作緩慢地在榻上躺下了。
甚至連一個安慰她的人都沒有。
她名義上的母親,這會兒正跟薛岳在一起,云娘整日置身后宅,估計連外面出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更別說幫她一把了。
天上星星寥落,楚楚又嘆了口氣。
只覺得自己也就跟那天上的星星一樣,寂寞得很。
在這樣的寂寞下,楚楚腦中突然閃過一個人的樣貌。
那個人本來是十分活潑的性子,總是喜歡大笑著,但是就因為楚楚說自己喜歡沉穩的,那人便主動收起了自己的笑,努力將自己一切的情緒藏在面皮之下,努力變成楚楚喜歡的所謂沉穩的模樣。
也是那個人,不管自己遇上了什么事,都能馬上出現在自己身邊,雖然有時候不太會說話,安慰了還不如不安慰,但是有他在,身邊永遠是咋咋呼呼的,楚楚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感覺到孤寂。
“云洲……”楚楚輕聲呢喃著,“你……還在等著我吧?”
是了。
在那些預示的畫面中,直到她登上鳳位,逍遙郡王看向她的目光依舊是帶著深深的眷戀的。
他一定還在等著她。
楚楚突然來了精神,她猛地坐起身子,便推門進了臥房。
這會兒,天邊剛剛翻起一抹魚肚白。
天大亮的時候,楚楚換好了華貴的衣裳,化好了精致的妝容,款款出了門。
對于今天的妝容,楚楚可是下了好一番心思,甚至用上了許多自己在現代的化妝手法,定然是許多人見都沒見過的。
走到垂花門,她迎面看見正從外面大步走過來的景行。
“景公子。”楚楚率先停下步子叫住他。
出于禮貌,景行頓住步子,跟楚楚之間保持了一段相當疏遠的距離,目光淡淡地看著她。
楚楚卻沒說什么,仿佛只是想跟他打一聲招呼,招呼打完了,楚楚福了福身子,繼續抬步往外走去。
看來,她今天的打扮確實很不錯,連景行都忍不住駐足看她了。
楚楚這么想著,唇角勾起一抹迷人的弧度,腳下的步子也愈發輕盈起來。
景行轉過頭,莫名其妙地看著楚楚離開的背影。
有毛病?
想著要是再晚點,小姑娘都要起床了,景行便不再耽誤,抬步走向棠梨居。
楚楚自信自己今天的打扮定然會十分引人注目,于是一路上,她刻意微微低著頭,將自己的盛世美顏藏得很好,一直到上了馬車才抬起頭。
她拿出袖中一直藏著的小鏡子,仔細看了看自己臉上妝容的細節,見一切都完好,她這才滿意地將鏡子重新收回袖中,閉目養神。
馬車終于緩緩停下,楚楚推開車門,踩著腳凳下了車。
眼前的恒親王府,竟莫名給她一種親切的感覺。
像是回家了一樣。
她雙手輕輕拎起裙擺一角,沿著臺階拾階而上。
然后,她就被一臉冷漠的護衛攔在了門外。
楚楚一時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竟然攔她?
她以前可是在這座府中住過很長一段時間的!這群護衛竟然這么快就把她給忘記了?
不,定然是因為她今日換了妝容。
都說男子大多臉盲,有時候女子稍微換個妝容他們就認不出來了。
嗯,這種可能性還是挺大的。
楚楚舒了一口氣,面上揚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語氣也柔和了許多:“幾位,我是來找云洲的,我……”
“薛大姑娘,主子吩咐了,近些天府中不待客。”那護衛冷冰冰地打斷了她的話。
楚楚:?
認識她啊?
“我怎么成了客人了?”楚楚面上掛著笑,這一字一句卻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我與云洲是極好的朋友啊……”
“薛大姑娘,郡王的名諱不可直呼,還請薛大姑娘自重。”那護衛說話依舊是冷冰冰的。
顯然,人家認識她。
也正是因為認識她,所以才不放她進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