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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尚書這話一落地，陳爍當即就出了一身冷汗。
這還沒完，沈尚書緊緊盯著他，又道：“而且我看陳知府這反應……怎么感覺陳知府似乎很害怕那楊家？”
陳爍作為當地知府，對一家商戶竟然起了恐懼，這可不是什么好事兒。
俗話說，狹路相逢勇者勝，這一害怕，首先氣勢上就弱了三分，心中帶著恐懼，日后辦起事情來估計也會有多般推諉，不會盡心，甚至有可能因為害怕，直接投敵去了。
“害，沈尚書，話可不能這么說啊！下官乃是大梁的官，吃的是大梁的俸祿，怎么會怕那區區一個楊家呢！”陳爍哈哈一笑，順便還壯膽似的拍了拍胸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話雖如此，但是眾人皆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些勉強。
陳爍哈哈笑完，見在場眾人都正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著自己，心頓時虛了大半。
他咳嗽了一聲，想著在場的都是自己人，便將聲音放得輕了一些：“話又說回來了，那楊家在揚州城根深蒂固，想要將其連根拔起，談何容易啊，依下官看，還是得徐徐圖之，才為上策。”
“徐徐圖之？”沈尚書呵呵一笑，“這話你去跟二殿下說。”
陳爍當即不說話了。
一旁的景行靜靜看著眼前事態的發展，不由得嘆了口氣。
他們本來是把這揚州知府當成最后的退路的，現在看來，這條退路也不怎么牢靠。
沈尚書又喝了一盞茶，慢悠悠地道：“陳知府啊，今日，我也就是奉命來叫你去見二殿下的，我知道你有想法，這樣，你去到二殿下跟前，跟二殿下慢慢說嘛！沒準，二殿下就采納了呢？”
去二皇子跟前，慢慢說這什么徐徐圖之的計劃。
他還沒見過二殿下發火的樣子呢。
沒準能開開眼。
陳爍嘴角一抽，道：“沈尚書，您別說笑了……”
他哪敢去二皇子跟前晃悠啊，回不來了怎么辦？
沈尚書冷笑一聲。
看來這陳知府也知道自己那套“徐徐圖之”的話是在瞎扯啊。
否則，怎么會不敢去二皇子面前說？
“總之，二殿下要見你，陳知府，您是自己走著去，還是我叫手下年輕人請你去？”沈尚書慢悠悠地道。
他這回出來，什么都沒帶，就人多。
還都是年輕人。
這會兒他話音一落，好些個年輕人都摩拳擦掌了。
這些天，不光是二皇子處處碰壁，他們受到的大大小小的軟釘子可比大皇子多多了，都是年輕人，血氣方剛的，哪里能受得了這委屈？
“——我……”陳爍腦子都快轉冒煙了，到底也沒想出來一個合適的推脫借口。
人家尚書人都在這兒了，二殿下似乎也正在客棧里等著自己，他好像確實沒有不去的理由。
但是他真的不想去啊。
沈尚書沒管他，只是慢悠悠地又喝了一盞茶。
要么就說這陳知府會享受呢，往客棧里放的茶葉什么的都不是凡品，他自己喝的茶那也是極好的，這要是剩在這兒可就浪費了。
茶剛喝完，沈尚書臉上便顯出了一抹笑意，語氣十分溫和：“陳知府腿腳不便，你們幾個，幫幫陳知府。”
“——是！”隨行的幾個年輕力壯的戶部官員齊齊擁了上去，抬胳膊的抬胳膊，抬腿的抬腿，還有一個抬著腰，然后在陳爍的吼聲好掙扎中，直接就把陳爍抬在了頭頂。
他們雖然只是戶部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官員，論起官職品級，那是遠遠比不上知府的，但他們都是京官，再說了，現在人多手雜，不用擔心陳爍記住他們。
記不住他們長什么模樣，找誰報復去？
眾人也不急著走，而是興致勃勃地轉頭看向沈尚書。
沈尚書正一臉無語地看著他們。
他的意思是讓他們把人圍住，一會兒推出去就算了，他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一群膽大包天的臭小子，竟然敢直接把人抬起來了。
現在的年輕人啊，真實毛手毛腳。
沈尚書轉過身，強行壓住嘴角的笑意，然后慢悠悠地邁動步子，出了府衙。
他一邊走，一邊還時不時停下捶捶腿，然后抬頭長嘆一聲：“老咯、老咯——腿腳實在是不好使啊——”
陳爍早就不敢說話了。
更不敢掙扎。
生怕自己要是折騰出來的動靜太大，會吸引更多人的圍觀，更自己動作稍微大一點，就會被這一群毛手毛腳、不知輕重的倒霉玩意兒摔在地上。
誰家知府做成他這樣啊！
他緊閉著眼，在心中默默祈禱著路上沒人，看不見他這幅狼狽的模樣。
當然，那是不可能的。
府衙嘛，人來人往的才是常態。
沈尚書帶著他，正大光明地從正門出去了，好在那客棧離府衙正門很近，陳爍這臉才沒徹底掉到地上去。
陳爍只覺得過了一個世紀，自己的腳才終于踩到了實處。
他還沒來得及發火，剛落地就對上了一雙蘊含著淡淡威嚴的眸子。
他身子一僵，一看那人身著一襲玄衣，通身氣度華貴不似凡人，便知道了這人的身份，撲通一聲直接跪在了地上，連聲音都在打著顫：“下、下官陳爍，見過二殿下！”
二皇子也沒想到，這陳知府的出場方式如此別致，一時間愣住了，連讓他起來都忘了。
還是沈尚書咳嗽了一聲，二皇子才回了神，抬手讓陳爍起來了。
二皇子本來是挺煩的。
但是被這鬧劇一打斷，心里的氣悶不由得消散了些許，說起話也重新變得和顏悅色起來。
陳爍也不傻，沒有因為二皇子這看起來和顏悅色的表面就無話不說。
他像是打太極似的，避重就輕，只說了楊家這幾年在當地幾乎無惡不作，說到應對之策上，便哭訴自己手下無可用之人，這才不得不眼睜睜地看著楊家勢力越來越大。
一番話說完，二皇子才剛剛有所緩解的臉色便又重新變得難看起來。
沈尚書一看，趕緊出來打了個圓場：“二殿下，楊家如今已如此勢大，陳知府被楊家壓制數年，一時無法翻身也是人之常情，不如……咱們跟陳知府一起，再想想別的應對之策？”
見沈尚書竟然主動替自己解圍，陳爍感動得差點哭出來，哪里還敢埋怨他方才讓自己顏面盡失的事情，沒跪下磕頭以示自己的感激之情都是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