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揚州城內相當豪華的一家酒樓內,楚楚坐在裝潢精致的雅間內,面對著面前整整一桌的珍饈美食,卻提不起半點享受美食的興趣。
楊聞溪卻十分怡然自得,他吃了口菜,又抿了一口酒,笑著道:“楚楚,聽說你找到了自己的親生父親,還沒來得及恭喜你,這樣,今日這頓飯算是我請的,一會兒再帶你在街上轉轉,你若是有什么看得上的,也都算我的,如何?”
楚楚扯了扯嘴角,沒說話。
這有錢人的恭喜方法還真是簡單又直白,叫她……無比受用。
見楚楚似乎興致不高,楊聞溪皺了皺眉,將手中酒盞放下了:“怎么,難道是你那親生父親待你不好嗎?”
楚楚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父親是極好的,只是……家中還有一位夫人,總覺得我這認了親,還不如不認呢。”
沒認親之前,她的身份是逍遙郡王的客人,平時見了誰都能抬著頭,但是這一認了薛岳為父,自己竟然還成了私生女了,雖然占了個長女的名頭,但是她能感覺得出來,自己的身份,那是大不如前了。
也是,私生女,不管什么時候都是見不得光的。
以前,楚楚也唾棄私生女。
現在自己成了私生女,她別提多難受了。
聽了她這話,楊聞溪點了點頭,卻沒接。
二人沉默了一會兒,楚楚喝了幾口酒,恍若壯了壯膽,道:“說起來,我來揚州城也有幾天了,楊家哥哥,你怎么也不來找我?”
楊聞溪苦笑一聲,道:“說起此事,楚楚姑娘可別怪我,實在是因為我名落孫山,家里對我……又管得嚴了些,如今啊,幾乎是沒日沒夜的讀書了。”
他這話可不是說來忽悠楚楚的。
自從他回了楊家之后,就是被悶在書房里讀書,大門不能出二門不能邁的,想出來吃個飯還得提前跟家里打聲招呼才行,不然根本就出不來。
犯人也比他松快些。
聞言,楚楚輕“啊”了一聲:“原來如此……但是那一次登科的才是鳳毛麟角啊,楊家哥哥你才考了一次,也正年輕,日后自會有大好前程的。”
楊聞溪又苦笑一聲。
這個理由,放在往年還能說得通,今年就不行了。
今年的狀元郎和探花郎,可都是一次登科。
人家行,他怎么就不行了?
真要說起來,楊聞溪享用的資源也沒比京城那倆公子哥少。
一想起此時,楊聞溪就滿心愁緒。
楚楚見狀,連忙將話題轉移到了別處:“楊家哥哥,說起來,我還從不知道原來楊家在揚州這么厲害呢。
那日,我拿著你給我的信物去找你,那掌柜的見了我,本來還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但是一見著信物,真是低三下四到了極點——楊家哥哥,你怎么早點沒告訴我,那信物是個如此要緊的物件啊?”
她這話里帶著些抱怨,似乎只是以為楊聞溪給她的只是個最普通不過的玉佩,卻沒想到那小小一個玉佩,竟會讓一個人的態度發生翻天覆地似的變化。
當真是有點嚇人。
楊聞溪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他輕笑一聲,道:“那信物確實只是個不怎么要緊的物件,只不過是底下人一時驚慌失措罷了,嚇到你了?”
楚楚表情復雜地搖了搖頭:“沒有。”
楊聞溪又笑了一聲:“你一個小姑娘,從京城大老遠跑過來也是不容易,可是與二殿下同行的嗎?”
“是啊,”楚楚點點頭,“聽說揚州風光甚美,我就也想來看看,正好二殿下也要過來,我自然就求著把我帶上了。”
這不是秘密,就算楚楚不說,估計楊聞溪也早就知道了,自己若是否定,反而會顯得刻意,到時候,恐怕楊聞溪會懷疑自己的接近是別有用心。
“原來如此,”楊聞溪點了點頭,“揚州風光是不錯,等今日我回去,便好好安排一番,定讓你玩得舒舒服服。”
既然他出不了門,那就只能讓別人代勞了。
楚楚點頭道了聲謝。
二人又低頭吃飯,期間,楚楚又挑了幾次話頭,卻皆是被楊聞溪輕描淡寫地轉移到了別處,一頓飯吃下來,楚楚想問的事情沒問出來,反倒是自己被楊聞溪套了不少話出去。
二皇子在隔壁越聽越不對勁,便提前去敲了門,止住了二人說話的話頭。
再放任他們這么說下去,不壞事才怪了。
看著那突然推門進來的二皇子,楊聞溪微微一怔,面上的笑意也不自覺地收斂了些:“這位是……”
楚楚連忙放下碗筷起了身,站到了二皇子身邊:“這位是二殿下。”
聞言,楊聞溪臉上的表情微微一變,連忙跪下叩首,行了大禮:“草民楊聞溪,見過二殿下。”
楊聞溪身上并無官職,哪怕家財萬貫,富可敵國,但是在二皇子面前,依然只能自稱“草民”,下跪叩首。
楚楚就站在二皇子身側,哪怕楊聞溪行了如此大禮,她也沒有避開的意思,反而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看著楊聞溪,目光淡淡的,其中甚至蘊含著些許威嚴。
“楊公子輕起吧。”二皇子溫聲道,“我與楚姑娘是一起過來的,看這會兒天色已晚,就想過來看看你們是不是已經吃好了。”
該走了。
趕緊走吧。
楊聞溪聞言,才敢起身,卻仍不敢抬頭,目光始終只看著腳尖:“原來楚姑娘是跟二殿下一起來的,倒是我思慮不周,叫二殿下久等了。”
二皇子笑著揮了揮手,目光落在了楚楚身上:“楚姑娘,差不多了,咱們回去吧?”
“好。”楚楚點點頭,轉頭看向楊聞溪,“楊家哥哥,那我就先走了?”
“恭送二殿下。”楊聞溪一拱手,便又要下跪。
“免了。”二皇子抬了抬手,也不再多留,帶著楚楚就轉身出去了。
楊家可不是能拉攏的對象,否則,他說什么也得坐下跟這楊公子喝兩杯。
二人一走,楊聞溪臉上的神色驀地放松下來,他慢悠悠地席地而坐,繼續吃著桌上的飯。
他這樣子,哪里有半點方才恭敬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