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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都來了,你就好好教吧。”薛琛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景行抿了抿唇,額上隱隱有青筋跳動。
好一個來都來了。
他能來還不能走了?
結果,還真就不能走了。
薛琛慢悠悠地倒了一盞茶,慢悠悠的開口,一句話,就又準又狠地拿捏住了景行的七寸:“唉,歲寒,沒辦法,景公子不肯教你,這事兒啊,下回等見了姝兒可得好好跟她說說……”
景行暗暗咬了咬牙。
說什么說!
難道非得讓他家小姑娘覺得自己是連個小孩兒都教不了的廢人,薛琛這個真正的廢人就開心了?!
景行在心里,把薛琛都罵出花兒來了,但是面上卻沒有半點異樣,只是緊緊抿起的唇角,稍微暴露了他并不平靜的內心。
他甚至還主動走到陳歲寒身邊坐下,主動拿起桌上的書冊,然后用一種近乎溫柔的語氣,道:“歲寒,我來教你——”
陳歲寒扯了扯嘴角。
景行對他越溫柔,他就越覺得周身冷嗖嗖的。
這一刻,陳歲寒深刻地意識到,不是隨便哪個人都能承受得起景公子的溫柔以待的。
至少他不行。
作為被薛琛一眼看中,從慈幼局帶回來,后來又被白鹿洞書院的山長收作徒弟的孩子,陳歲寒的資質那是相當的好,不管再晦澀難懂的文章,其實只要景行說上兩句,他就都懂了。
但是很無奈,哪怕他懂,也得裝不懂。
于是,在景行一句話給他翻來覆去地講了三遍,問他懂不懂的時候,依然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景行的臉色直接就沉了,連帶著周身的溫度似乎都一下降了不少,直教人覺得冷颼颼的。
薛琛的眼光差也就算了,白鹿洞書院的山長那么個閱人無數的人,合著眼神也不太好唄?
就這種蠢貨,到底是怎么被那山長收進門中的啊!
還是如今天下人才凋敝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叫那白鹿洞書院的山長都饑不擇食了?
哪怕不去看景行的眼睛,陳歲寒也知道這位景公子肯定是在心里大罵四方。
畢竟景公子的脾氣向來都說不上好,今日若不是薛琛搬出了薛姝來,估計景行壓根就不會坐下。
他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
沒辦法啊,這是公子交代的,叫他裝傻,還要裝得像一點,不要被景行看出來什么破綻。
他雖然不知道公子為何這么吩咐,但是想來,定然有他的道理。
于是,陳歲寒當然只有乖乖點頭答應的份兒了。
本來他想著,傻子裝聰明不容易,那他一個聰明人裝傻,能難到什么地步?
結果……真的挺難的。
尤其是被景行那冷冰冰的目光一盯,他全身的血液好像都要一寸一寸凍結住了似的,情不自禁地就想趕緊點頭,示意自己聽懂了,趕緊進行下一步的教學。
但是不行。
薛琛在一旁喝著茶,茶盞時不時地碰撞發出清脆的叮當聲,平時聽來是極其悅耳的,但是現在落在陳歲寒的耳中,那就是提醒了。
提醒他到底是該點頭還是該搖頭。
所以,哪怕這頭已經點了一半了,只要聽到那聲清脆的叮當聲,陳歲寒也得馬上把頭搖成撥浪鼓。
畢竟薛琛對他是有大恩的人。
恩情當前,區區害怕,他還是可以努力克服一下的。
聽竹苑中情況復雜,其中風云涌動,外人是不知道的。
這會兒,薛姝已經帶著青玉和紅綾,開開心心地帶著行李出門去了。
侯府的馬車已經停在大門口了,負責趕車的是薛姝的暗衛之一。
鎮北侯夫人和陸家兄弟兩個都來了,這會兒,薛陸氏正陪著在前廳坐著說話。
“阿沁,你就放心吧,這一路上啊,我們都已經安排好了,澈兒也是自己出過遠門的孩子,肯定能好好照顧姝兒的!”如果照顧不好,陸應澈也就別回來了。
薛陸氏笑著點點頭。
陸家的孩子都是最可靠的,把薛姝交給陸應澈,她一點都不擔心。
只是一時間有些感慨:“姝兒這孩子可真是一點都安生不下來,這才剛要跑到北疆去沒多久,現在又要去揚州了……”
鎮北侯夫人無奈地道:“上次姝兒去北疆不是也沒去成嗎,景行那孩子前腳剛出考場,后腳就去把姝兒追回來了啊。”
薛陸氏抿了口茶水。
沒去成就不算了是吧?
明明都快走到了。
恰好這時,薛姝過來了。
因為要出遠門,她卸下了華貴的首飾簪子,也換下了繁瑣復雜的長裙,一切都以輕便和不惹人注意為主。
然而,有些時候,光是換身衣裳是沒用的。
光是薛姝的這一張臉,就已經很惹眼了,穿什么衣裳都一樣。
不過,小姑娘有這份心,旁人也沒說什么。
見她一副整裝待發的樣子,眾人也就不再耽誤,起身將陸應澈和薛姝一道送了出去。
“姝兒,路上要小心些,好好跟著你三哥哥,也得注意吃喝和休息,要聽你三哥哥的話才是。”薛陸氏拉著薛姝的手,事無巨細地囑咐著,“路上不要太趕,累了就休息,別強撐著……”
薛姝也不是第一次出遠門了,故而,薛陸氏也沒耽誤多久,便拍了拍薛姝的手,叫她去馬車上坐著了。
另一旁,鎮北侯夫人也在囑咐著陸應澈:“這一路上,你可得有點做哥哥的樣子,看妹妹累了,你可得機靈一點,及時去找安置的客棧才是。這住的方面可不能馬虎,要住就得住最好的,咱們家可就姝兒一個姑娘,她要是在路上受了委屈,回來我就叫你爹卸了你的胳膊腿兒……”
“嫂嫂。”薛陸氏無奈地打斷她的話。
這怎么說著說著,還扯到要卸胳膊腿兒上了呢。
鎮北侯夫人哼了一聲,道:“得了,快去吧,記得啊,一定把姝兒照顧好了!”
陸應澈無奈地點了點頭,道:“知道了,母親,定然好好照顧姝兒。”
在經過陸應淮身邊的時候,陸應淮倒是沒說什么,只是沖著他點了點頭。
兄弟二人默契十足,一個簡單的眼神或是動作就足以叫對方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于是陸應澈也點點頭,不再耽誤,利落地翻身上了馬。
馬兒和馬車同時啟動,慢悠悠地往城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