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恢復默認
作者:華蘇蘇
我好不容易從地獄爬回來,卻來不及挽回。
洛夕瑤不信,她不信!
她將顫抖的手貼到母親頸側,入手一片寂靜森冷。
眼前一黑,她倒在母親身上,如同幼時那樣,同親昵無間地躺在母親懷中。
洛夕瑤是在木香的哭泣聲中醒來的。
“嗚嗚嗚……姑娘,姑娘您可算醒了!”
“別哭。”洛夕瑤撐著手臂起來環顧四周,知道她還在青云觀客院,她母親居住多年的院子。
冬青獨特的香氣環繞四周,仿若遠離塵世。
可她知道,她不過一俗人爾。
她放不下,亦忘不了。
她要讓他們嘗遍世間苦楚,血債血償!
“眼下洛府定然生亂,你偷偷回去,把我放在……再去……”洛夕瑤輕聲交代,“能做到嗎?”
木香咬著下唇點頭,“能。”
“好丫頭。”洛夕瑤摸了摸木香的頭,“去吧!”
木香跑了兩步,又悄悄回來,“姑娘,您不會丟下我吧?”
洛夕瑤搖頭,“不會。我用我的命發誓。”
“不用不用。”木香高興起來,又覺得不對,三夫人自絕于床畔,她如何能笑?“婢子這就去辦。”
洛夕瑤今兒本就穿得木槿紫色的衣裙,夜里看著就和黑色仿佛。
她去找小道童要了白麻布纏在腰間,便大步走了出去。
王嬤嬤雙眼紅腫,正在棺槨邊念經,見她進來,便起身相迎,“夫人身子不好時,一切就已準備妥當,如今……姑娘您……陪夫人一會兒吧!”
“嗯。”洛夕瑤上了炷香,便跪到王嬤嬤身側,“近日母親見過何人?”
王嬤嬤斂眉思索,很快搖頭,“夫人每日上早課,吃過午食就在房中抄經,很少出院門。”
“嬤嬤要不要再問問觀中的道長和道童?”
“近日未有外人于客院休息,這一點老奴絕不會錯。”王嬤嬤看向洛夕瑤,“九姑娘是懷疑有人害了夫人?”
洛夕瑤嘆息一聲,將圣旨賜婚她和親漠北一事告訴王嬤嬤。
她以為來得及,可卻因為官兵封路而……
一夢經年,當頭一棒。
王嬤嬤是聰明人,轉瞬就明白夫人的心意,夫人是想九姑娘服喪,便可讓朝廷退上一退,可夫人如何是得知此事的?
她緊緊抓住洛夕瑤的手,“不能讓夫人的心意徒勞成空,姑娘一定要……”
“不。”洛夕瑤脊背挺得筆直,“母親想讓我安然,可我不欲成為籠中之鳥。嬤嬤,你知道嗎……與其想著籠子會保護鳥兒不受傷害,不若讓鳥兒化身為籠,將危險禁錮湮滅。”
“姑娘……”王嬤嬤目瞪口呆,一旬未見,姑娘怎么好似換了個人?“姑娘是被圣旨嚇到了吧?姑娘既已開口抗旨,不若趁機……”
“我抗旨,不是要抗和親的旨意。”洛夕瑤不緊不慢地說著,“只有當徹底否定旨意,才有討價還價的余地。我要讓這些自以為是的人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會按他們劃出的路走。”
“我要走我的路。”洛夕瑤看著燭火的眸子深不見底,輕聲呢喃:“擋路者死。”
王嬤嬤沒有聽清她的話,卻下意識地對這樣姑娘有些害怕和心疼,“姑娘,嬤嬤的好姑娘,是老爺和夫人走得早,讓姑娘受苦了。有什么事是嬤嬤能做的姑娘只管說,嬤嬤但凡說個不字,就讓老天落雷劈死我。”
“我知道嬤嬤對我好……”
停靈七日,道觀中的道長也念了七日的經文。
三夫人的棺槨沒有回洛府,直接被抬去洛家祖墳安葬。
三老爺失蹤多年,合葬在三夫人棺槨邊的不過是三老爺的衣冠冢。
洛夕瑤將王嬤嬤的身契交給她,又給了她些銀兩,叮囑幾句便騎馬離開。
二奶奶掐了二老爺一把,二老爺立刻安排人偷偷跟上。
“你說九娘就這么兩個人得用,還把她們身契都放了,她想要做什么啊?”二奶奶是真擔心洛夕瑤發瘋連累自家姑娘,“明明是三房,還夫人夫人的叫,不知道的以為洛家是他們三房當家做主呢!”
“行了!人死為大。”二老爺眉心緊蹙,“局面已然如此,只待陳公公帶了她進宮,看陛下如何發落了。”
陳公公人雖還在洛府,信卻是送出去了。
待收到回信,見到陛下御筆,他都有些不敢回去了。
身邊侍衛提醒:“不若催一催洛二老爺。”
“是得催。”陳公公耷拉著眉眼,“怪不得洛府三老爺失蹤后就沒落了,真是沒個能能頂事的。”
至于洛大老爺,他提都沒提。
洛夕瑤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一時半刻能弄清楚的,除了仇恨,她如今算得上了無牽掛,直接好說話地同陳公公定了進京的日子,便整日在洛府進進出出。
老太太對此很是不滿,卻也知道此時的洛夕瑤惹不得。
不能打了老鼠傷了玉瓶。
洛府如何,洛夕瑤全不在意。
她此時一身男裝,正坐在平城一家賭坊后院喝茶。
賀蘭臨漳一副賭坊老板的樣子掀開簾子走進來,毫無上次閨房相間時的氣勢,拱手道:“九姑娘。”
洛夕瑤掀起眼皮,看著這個陌生又熟悉的高大男子,眼中波瀾不驚,“賈老板?”
賀蘭臨漳嘴角微抿,眉目含光,竟讓他這張平凡的臉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隨洛九姑娘方便。”
“依我看,哪個都不好宣之于口,若是七王子不介意,我就稱一聲七哥。”
賀蘭臨漳從善如流叫了一聲“九娘”,“九娘近日不斷讓癩子拿銀錢來賭,亂了賭場的秩序,又讓乞兒盯著周圍,定是有重要的事情相商吧?”
“我要讓你幫我找一個人。”
洛夕瑤看著掛在床幔上、垂著頭臉色青紫的母親,狼一樣兇狠地掏出匕首割開床幔。
她母親不良于行,是不可能踩凳子上吊的。
所以她只能半倚著床,用床幔緩緩勒死自己。
這樣的堅定決絕殺伐果斷,不愧是同父親一起征戰過沙場。
她終是來遲一步。
原來你真的愛我這個女兒,愿意用你的命換我一生坦途。
可你如此,讓我又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