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來到屋里,正中央的桌子上擺著幾個罩著的碗碟,里面便是早就燒好的菜。虞小樓道,“我去熱一熱再吃。”遽
白修唯一把拉住她,“別忙了,外頭的天氣這么熱,能涼到哪里去?就這么吃吧。”
虞小樓道,“腸胃能受得了嗎?”
白修唯笑呵呵地道,“既然是你做的,便是一盤盤的鐵釘,我也要嚼碎了咽下去才行。”
虞小樓失笑,兩個酒窩分外的明顯,“又開始胡說八道了,我干嗎炒鐵釘給你吃?”
兩個人在桌邊坐下,虞小樓伸手掀開了蓋在上面的盤子,飯菜的香氣瞬間便飄了出來。她不但炒了青豆,還蒸了臘肉,炸了河蝦,涼拌了黃瓜。甚至還在黃瓜里加了點兒自己做的小魚醬,味道非常的鮮美。
白修唯一口氣吃了兩大碗米飯。
虞小樓心中歡喜,“你慢點兒吃,又沒人和你搶。”說完還掏出帕子擦掉了他嘴邊的飯粒,“多大的人了,還粗心得像個孩子一樣。”遽
白修唯嘿嘿傻笑,“誰讓你做的飯菜好吃呢?”
兩人膩味了半天,吃過飯后,虞小樓收拾了碗碟,白修唯幫著刷完,一切都忙活完后,兩人總算能坐下來喝口茶說說話。
虞小樓道,“上午師父才打發了小師弟來問我的情況呢,戲社那邊沒人撐場子,客人少了許多,師父問我什么時候能回去。”
白修唯聞聲皺了皺眉,“你這嗓子不是才養好嗎?怎么也得再將養個十天半月的才能徹底好,這時候登臺,先前的努力不都白費了嗎?”
虞小樓就知道他會這么說。
不過她是個柔弱性子,笑著道,“我也是這么回的,不過看師父那架勢,當真是急了,明日不來,后日準要派人再來催。如今被他們知道了這地方,我怕是不得清靜了。”
白修唯道,“還不是你,何苦告訴他們呢?”遽
虞小樓道,“師父待我什么樣,你也是知道的,我能瞞住天下人,但怎么能瞞他呢?何況現如今這世道,人人艱難,肯花錢出來聽戲的人越來越少了,上海灘遍地都是戲班子,許江戲院能堅持到今天,著實不太容易,這客人一旦被搶走,再往回奪就困難了,師父也是沒辦法了。”
白修唯道,“不是還有孟小秋嗎?”
虞小樓道,“你難道沒聽過獨木難支?我再休養十天,總歸是得回去了,要不然情面上有些說不過去。”
白修唯道,“先前不是說得好好嗎?早些從戲院中抽身出來,你也不能唱一輩子啊。”
虞小樓笑道,“所以更要在謝幕之前手上多攢點兒家當,以備不時之需。”
白修唯蹙眉道,“我又不是養不起你。”
虞小樓柔聲道,“你的心意我全然明白,可我一個活生生的人,沒道理被你供養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吧?何況你家里的情況我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本就艱難,將來還要成家娶媳婦,總不能一直顧著這頭吧?”遽
白修唯大驚,“你這是什么意思?都這個時候了,你難道還不明白我的心意?你說我成家立業,是真的這么想,還是要試探我?”
虞小樓道,“我試探你做什么?我是個什么身份?在那下九流里,我也是最低等的,自從與你相識,我從未奢望過能成為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只要你心里有我,偶爾能來瞧瞧我就行,我別無他求。”
白修唯正色道,“除了你,我誰也不要。”
虞小樓雖然年紀不大,但自小就被親爹親媽賣到了戲園子,幾經轉手,最終才拜得紅玲玉為師,開始認認真真地學戲,十三歲正式登臺起,形形色色的人也見了不少,因此心智閱歷并不在白修唯之下。
她當然知道白修唯對自己一往情深,可也明白兩人多半不會有什么結果。
人越是強求,失去的越多。
所以虞小樓對白修唯的要求并不多。遽
虞小樓輕輕嘆息了一聲,握著白修唯的手道,“你的心意,我全然明白,只是身份差異,天差地別,這是你我無法跨越過去的鴻溝,與其在名分上蹉跎光陰,還不如看淡一切,只求彼此的真心實意。我這些年,手里也攢了一些錢,緊著些怎么也能平安到老,我就守著這間小院,你來,我掃榻相迎,你走,我也絕不悲天憫人,只要你心意不變,我始終都是在的。”
白修唯的心里卻很不好受,“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是這些。”
虞小樓道,“我心里想著你,你心里想著我,又何必非要去爭那個名分呢?你知道那有多難嗎?”
當然難。
可因為難,就不去爭取了嗎?
白修唯很是不解。遽
虞小樓道,“我只想開開心心地和你在一起,那些煩惱的事情一點兒也不想沾。白家的門第高,你若非要娶我,最后只會不容于家族,到時候,你還會覺得幸福嗎?”
白修唯被問得說不出話來。
虞小樓笑了笑,“你就聽我的,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只要過這一天,我們就相愛一天,什么時候老天不成全了,我們就順其自然好了。”
白修唯緊緊握著她的手,“我們真心相愛,老天怎么會不成全呢?我們一定會白頭偕老的。”
虞小樓心情激動,輕輕靠在了白修唯的肩頭,“但愿老天有眼,能遂了你我的心愿。”
正如虞小樓所擔心的那樣,紅玲玉最近的日子的確不太好過。戲院的客人明顯少了三成,再這么下去,怕是要丟得更多。
他咬著牙盤算著接下來該捧哪個徒弟登臺。遽
如今虞小樓既然跟白修唯好上了,就算再撐也撐不了兩年了。偏偏他手底下一時半會連個成才的弟子也沒有,這可如何是好?
他的弟子羅小凡見狀便自告奮勇地道,“師父,我想試試,您也捧捧我,說不定我一下就出息了呢?”
紅玲玉沒好氣地罵道,“出息?出息你奶奶丨個腿!基本功都沒練明白呢,就想著登臺唱戲了?你當臺下的觀眾老爺都是聾子嗎?砸了許江戲院的招牌,這一大家子人都得站大街喝西北風風去。”
羅小凡嚇得灰溜溜地跑了。
紅玲玉氣得手抖,可等他冷靜下來,又覺得失落萬分。
那談吐幽默,舉止有禮的白修唯,居然跟虞小樓走到了一起,這真是他怎么都沒想到的。
紅玲玉想到白修唯為自己出頭時的場面不禁苦笑起來。遽
他在臺上扮了半輩子的女嬌娥,可下了臺,卸了妝,還是個不入人眼的大老爺們。
要是有下輩子……
紅玲玉正想著,外面傳來了一陣拍門聲。他氣惱地罵道,“誰啊?大白天報喪嗎?”
門外傳來一陣叫罵,“趕緊開門,再說一句廢話,老子砸了你的場子,燒了你的雞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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