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老話常說上梁不正下梁歪,這不正經的媽能養出什么好兒女來?一個姑娘家拋頭露面,這么喜歡給人看,就應該去臺上做戲子啊?若是命好碰到個土財主,說不定就被人包養了。到時候做個姨太太,有吃有喝,不是比四處亂認親好太多了嗎?”
白蓉萱每每想到這些話,都能想到白玲瓏那張美艷嬌柔卻又格外刻薄的嘴臉。她眼睛里的目光如此不屑輕視,仿佛站在云端看著腳下爛泥從中的臭蟲一般。
白蓉萱越想越激動,聲音也不受控制地大了起來,“誰喜歡被別人這樣評價,如果有人在暗處這樣詆毀你,你會喜歡聽嗎?”
唐學茹詫異地看著她,“好吧好吧,我以后都不說了,你先不要生氣了。我說得又不是你,你這么激動做什么?”
激動了嗎?
白蓉萱回過神來,有些歉意地看著唐學茹。
唐學茹好奇地打量著她,“你沒事兒吧?我怎么總覺得你最近有些怪怪的?是不是生了病,要不要請大夫來瞧一瞧呀?”
白蓉萱連忙搖了搖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沒什么……我只是……只是……不太喜歡聽你在背后用這樣的話議論別人。這不是什么好事情,你以后都不要做了。”
唐學茹點了點頭,“知道了,我向你保證。”
白蓉萱嗯了一聲,強迫自己把白玲瓏那張美艷妖嬈的臉從腦海中趕出去。
唐學茹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故作輕松地問道,“過了這么些天,哥哥和吳介應該已經到南京了吧?”
水路比陸路要快,而且沒有那么多的關卡。曾紹權自上任起便鼓勵發動內需經濟,促進南北商路買賣,想借此加速貨幣流通,營造出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白蓉萱道,“如果順利的話,這時候應該到了。”
她望著車窗外郁郁蔥蔥的樹林,思緒卻早飄到了南京,懷著極大的忐忑與不安,盼望著哥哥的平安。
而被一家人牽掛懸心的唐學蕘與吳介兩個人已經于昨天下午抵達南京。船穩穩地停泊靠岸,船工開始搬運貨物,碼頭上也來了不少南京的客商接貨,一時間吵吵嚷嚷得熱鬧非凡。兩人客氣地向商家和船家道謝,一路上這兩個年輕人非但沒有惹亂子,反而還幫了不少的忙。尤其是那個叫吳介的,更是眼疾手快,非常地會說話辦事,沒用一天的工夫,就跟船上的船員稱兄道弟,相處得非常愉快,幾個人甚至商量著回杭州后要去哪家飯館吃飯,差點兒就要拜把子做兄弟了。
就連和唐崧舟平輩的老掌柜對這兩個年輕人也非常的滿意,低調內斂,行事又很穩重,嘴巴特別的甜,總是挑人喜歡的話來說,船上的氣氛非常的好。
唐學蕘問清楚了回程的時間和船靠岸的地點,這才拱手行禮,與眾人道別。兩個人上了岸,第一件事就是去南京大學找白修治。
兩人一路打聽,循著方向往南京大學走去。
吳介生平還是第一次來這么遠的地方,而且眼前的南京城可比杭州城要寬敞熱鬧多了。臨街的商鋪縱橫林立,門前的伙計吆喝聲不斷,路上做買賣的小商販更是隨處可見,做什么生意的都有,看得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而且路上的客人穿著打扮明顯比杭州要更富庶一些,多是些穿著綢袍馬褂,頭戴小帽,手里拎著鳥籠子的閑人。
南京城里也有水路,河道雖然不寬,但剛好夠兩艘小船并肩劃過。船篷里偶爾傳來一陣悠揚的琵琶聲,配合著吳儂軟語的小調,吳介雖然聽不懂唱詞,但心仿佛都被那輕柔地歌聲勾走了一般。
他看什么都覺得好奇,看哪里都覺得新鮮,腳步不免就慢了一些。
唐學蕘也是第一次獨自出門,之前每每和父親出來辦事,總是低眉順眼地跟在父親的身后,腳步飛快地向前走,根本就沒有機會環顧四周的景色,生怕遭到父親的嫌棄。如今上頭沒了人管,他也伸長了脖子四下觀望,兩個年輕人一路走一路看,原本不算長的道路,硬是花了兩倍的時間還沒有走完。
唐學蕘小聲對吳介嘀咕道,“你說船上那些人唱得是什么東西?鶯鶯燕燕的,我聽著不像什么正經的曲子。”
吳介道,“我也不懂,只是覺得那調子勾魂得很,聽了幾句就覺得腳步變沉,一步都不想往前邁了。”
唐學蕘點了點頭,警覺地道,“那我們還是不要聽了,免得被人給算計了。我小時候聽父親說,外頭專門有給外來人下套的壞人,一旦落入圈套,根本沒有反抗的機會。說不定這些船上唱曲的人就是同謀,咱們趕緊去南京大學找治哥。”
兩個人總算加快了腳步,趕在天黑之前來到了南京大學的正門口。
不少和他們年紀相仿的年輕人進進出出,他們就躲在門邊上不住地探望著,想從這些人里找出白修治的身影來。
過了片刻,反應過來的吳介道,“這得找到什么時候去?要是治少爺不出來,咱們就算等一輩子也沒用。”
唐學蕘道,“你說得有道理,那你說我們該怎么辦?”
他雖然是唐家的長子,但也沒什么社會經驗,尤其是初來乍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更是帶著幾分謹慎與小心,不像在家門口那樣敢放開了手腳做事,他此刻說話都不敢太大聲,刻意壓低了聲音,顯得十分不安。
吳介卻自小闖蕩慣了。他雖然沒見過大場面,卻勝在膽子大,而且無論面對什么艱難險阻,他最先想到的都是如何解決而不是逃避。這也是在鄉下的那些年,住牛棚吃不上飯,每天面對沉重的工作和打罵,可他依然堅持下來了的原因之一。
吳介想了想,終于鼓起勇氣叫住了一個路過的年輕人。這人帶著斯文的眼鏡,生得白白凈凈,一副好說話的模樣。
吳介向他打聽起了白修治來。
沒想到這人剛好就認識白修治,他將吳介和唐學蕘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你們是他什么人?”
唐學蕘和吳介兩個人在船上待了這么多天,難免顯得有些狼狽和憔悴。吳介連忙解釋道,“我們是他杭州家里的人,特意過來看望他的。”
“這樣呀……”年輕人點了點頭,猶豫了一會兒才道,“我進去幫你們說句話,只是不知道他在不在校內,最近他總是不露面,我也許多天沒見過他了。”
吳介連連道謝,年輕人客氣地還了禮,這才不緊不慢地進了學校。
過了許久,仍然沒見到白修治的蹤影。
唐學蕘和吳介小聲商量道,“那人會不會是個騙子,壓根就沒幫我們送信啊?”
“再等一會兒,如果治少爺還是沒出來的話,我們就另拜托個人。”吳介的話剛說完,從校門口里走出來一個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