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家的日子已經這樣了嗎?
大家同在杭州城里住著,相距又不是太遠,黃氏自然聽過馬家的情況。而且當年治哥還在杭州讀書的時候,與那家的二少爺似乎還是同窗,只是兩個人的性格南轅北轍的所以不怎么來往。
黃氏聽著心里很不是滋味。
裁縫鋪的婆子卻自顧著繼續道,“您是不知道,馬家的人太認死理。就比如我跟他們幾次三番說了做衣服的內里最好還是用白緞,不但合身又舒適,可比白絹強太多了。可他們家人沒一個肯聽,弄得我也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白緞自然是好,可價格也貴,一般的人家輕易都舍不得用。
黃氏不喜歡在背后議論別人的長短,就像沒聽到似的沒有搭腔。
裁縫鋪的婆子也察覺出自己失言來,訕訕地笑了笑,到底安靜了下來。黃氏將她送到了門口,再次確定了交衣的日子。裁縫鋪的婆子再三保證一定能完成,這才帶著兩個學徒喜滋滋的提著茶葉走了。
等幾個人走遠了,崔媽媽才無奈地道,“這個婆子舌頭也太長了些,絮絮叨叨得沒完沒了,聽得我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黃氏笑道,“一個人一個活法。”
兩個人前腳剛回了房,唐學茹后腳就噔噔噔地跑了進來,“媽!裁縫鋪的人呢?”
黃氏一臉意外,“已經走了啊,你有什么事兒?”
唐學茹道,“啊?走了?還沒給我量尺呢。我一直在房間里等,等了半天也沒見崔媽媽去叫我,就趕緊跑過來瞧一瞧。”
黃氏徹底無語,“你量什么尺?”
唐學茹道,“難道只給哥哥做新衣裳,就不給我做嗎?”
黃氏翻了個白眼,“你自己算算,還有多少衣服是沒上過身的?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個子越來越高了,做那么多衣裳做什么?明年就穿不了了。你哥哥是有正經事,你別跟著添亂了。”
唐學茹聽著撇了撇嘴,“您這心偏得也太狠了!”
黃氏哭笑不得,“你個小沒良心的,你自己說說看,家里一年四季的衣裳頂數你做得多,還覺得委屈?今年玉濼到家里來,你哥哥你只做了一套,他現在穿得還是前年的衣裳呢。”
唐學茹繃著一張小臉不吭聲。
黃氏問道,“蓉萱呢?”
“她不來!”唐學茹道,“她說她的衣服夠穿了,我怎么拉她也不來。媽,你說這人不是傻嗎?誰還能嫌自己的新衣裳多啊……”
氣得黃氏想打人,“家里頂數你聰明,我看你的聰明勁兒完全用錯了地方。”
唐學茹嘿嘿一笑,“不做就不做,您兇什么?”眼疾手快地從黃氏的桌子上抓了個蘋果,一邊啃一邊往門外跑去。
崔媽媽連忙追到門前提醒道,“茹小姐,可不能一邊跑一邊吃東西,小心噎著了……”
可她哪是唐學茹的對手,等她追到門口時,唐學茹早跑得沒了蹤影。
黃氏無奈地搖頭,“這個野猴子,真是不知道該拿她怎么辦了。”
崔媽媽安慰道,“再等兩年大一大就好了,您千萬別著急,小心拔苗助長再傷了孩子。”
第二天臘月二十九,家里頭熱鬧鬧的開始為過年做準備。等到了夜里,剛吃過晚飯,大家正聚在唐老夫人的屋里喝茶閑聊,嚴管事卻忽然驚慌失措地跑了進來,“老夫人,大老爺!不好了,三牌坊那邊起火了!”
三牌坊是一條街道,明朝時這里世代居住著傅氏一家,清高節烈,家中的男子從軍入伍,在戰場上與外兵作戰殺敵,年輕的兒郎先后戰死沙場,家中的女眷恪守婦道堅貞守節,先后被兩朝皇帝下旨封建了三座牌坊。現如今付家早已蕩然無存,三座牌坊也全部消失于歷史動蕩之中,所能留存下來的大概也只有三牌坊這一個名字了。
三牌坊距離唐家的兩個鋪子很遠,所以不用擔心火情會危及到唐家。但唐崧舟還是立刻起身,推開了門向外張望,果然看到西北方紅彤彤的亮起了一大片,看樣子就知道火勢很嚴峻。
唐崧舟立刻就坐不住了,急匆匆的對黃氏吩咐道,“快……快把我的外衣找來,我得過去瞧一瞧。”
黃氏擔心得道,“那邊亂糟糟的,你去能做什么?”
唐崧舟道,“鄉里鄉親的,我看看能不能幫上什么忙!如今家家的日子都不好過,這一場大火怕是要雪上加霜,不少人流離失所連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也沒有了。”
黃氏還要再勸,唐老夫人已經開口道,“就讓他過去看看吧,不然他在家里也不安生。蕘哥,陪著你父親一去。”
唐學蕘連忙答應了。
唐崧舟是片刻也待不住了,心急火燎地往門外走,唐學蕘趕緊跟上,黃氏不放心地追了出去,拉著唐學蕘的手道,“看著你父親些,遠遠地看看情況就行了,千萬別往近了走。那火光可是不認人的,別在把你們爺倆弄傷了。你們要是有個好歹,我這日子也不用過了。”
唐學蕘保證道,“您放心吧,有我在爹身邊,肯定不會讓他有事的。”
“你自己也要小心。”黃氏心慌不已,把爺倆送到了門口,崔媽媽急促的帶著外衣跑了過來。唐崧舟道甚至不等馬車,已經一路小跑著往三牌坊的方向而去。
家里的氣氛也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白蓉萱站在門前循著火光望去,心里卻在想著前世這個時候發生的事情。上一世的新年非常平靜,既沒有大火也沒有發生任何事,等到中秋節的前一天……
唐學茹好奇地翹著腳,大聲道,“好端端地怎么會著起火來呢?”
唐老夫人道,“明天就過年了,家家都要祭祖上供,點香燃燭,一時照看不到也是有的。好好的大年攤上這樣的事兒,也真是讓人揪心。”
等到了深夜,唐崧舟才和唐學蕘趕了回來,發現大家都在唐老夫人這里等著沒有休息,唐崧舟一邊嘆氣一邊道,“好像是因為幾個小孩子玩的時候把炮竹丟到了人家的柴火里,結果就著起來了。等發現的時候火勢已經大了,根本控制不住,一連棟的房子全都燒起來了,幸好今天夜里沒有起風,否則火借風勢怕是要禍及一整條街。不少人正在家里吃飯呢,等發現火情的時候人是跑出來了,可房子里的東西卻是顧忌不得,一把火燒了個精光,此刻都窩在街角哭呢。”
唐老夫人緊張地問道,“怎么樣?燒得嚴重嗎?”
唐學蕘道,“有十幾間房燒得只剩房架了……”
那就是非常嚴重的火情了。
黃氏問道,“現在火勢都控制住了嗎?保安團的人都去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