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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事情已經敗露，甘銀珠抹了把眼淚直起身子，一改方才楚楚可憐的模樣，一張漂亮至極的臉上滿是怨毒。
“是我做的又怎么樣？”
她咧嘴笑了笑，神色癲狂又陰毒，像是瘋了一般，“那個孽種，早就該死！”
甘銀珠面容扭曲地指著清月，又指向鎮西侯和郡馬，“不只是那個孽種，還有你！你！你！你們都該死，你們所有人都該死！”
“每一次我看到你們，就想到我這么多年一直未有身孕，憑什么我沒有孩子，可她程十鳶卻兒孫滿堂？這一切，都是因為你陸行知！我恨你們所有人，我恨不得你們都去死！”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鎮西侯怒不可遏，抬手便是一巴掌扇在甘銀珠臉上。
這一次他沒有收著力道。
鎮西侯本就是習武之人，這一巴掌下去，甘銀珠的臉頰直接高高腫起，連唇角也破了，流下一絲血來，簡直慘不忍睹。
可她似感覺不到疼痛一般，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的鮮血，冷笑著看向鎮西侯，整個人看起來又瘋癲又可怕，“陸行知，難道我說錯了嗎？”
“你以為這些年你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你在我的飯菜里下了十幾年的毒，就是為了讓我不能有孕，為了不威脅到程十鳶這一雙兒女的地位，你當真以為我毫無所覺嗎？要不是我去看了大夫，知曉了此事，你還想欺瞞我到什么時候？”
“你知不知道，每一次我聽到別人在背后嘲諷我夜夜承歡，肚子卻一直沒有動靜，就是個生不出蛋的雞，是個沒用的廢物，是什么心情？”
“我本來也應該兒孫滿堂，有可愛的女兒、英俊勇武的兒子，可是你毀了我！你毀了我的一輩子！”
陸行知聞言，抬手掐住了甘銀珠的下巴，嘲諷道：“怎么，你后悔了？”
他的聲音很冷，看像甘銀珠的目光沒有一絲柔情，仿佛面前這個人與他沒有任何瓜葛一般。
“當初你跪在我面前，求我將你納為妾室的時候可不是這么說的，你分明說你什么都不要，這輩子只想跟著我，哪怕當牛做馬、為奴為婢，你都心甘情愿。”
“這才過了多久，你就開始后悔了？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蠢？”
“當初就只是因為你的這個懇求，我將你納為妾室，從此與鳶兒形同陌路，夫妻離心。可我不怨你挾恩圖報，因為這是我自己的選擇，為了還你那一份恩情，我甘愿如此。”
“到如今，你卻怪罪我不讓你生孩子？真是可笑至極。”
他松開手，甘銀珠便好似站不穩一般，朝后一連退了幾步，驚恐地看著鎮西侯。
直到此刻，甘銀珠才發現自己好似從來沒有看清過這個枕邊人。
她沒想到，這件事情說出來之后，陸行知居然沒有半分愧疚。
“所以，當初你說你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求都是騙我的，對吧。”
鎮西侯露出一個陰狠的笑，“來人，把側夫人帶回院子里，沒有我的吩咐，不能離開院門半步。”
甘銀珠聽見這話，只覺得渾身冰冷。
她以為，這么多年來他獨寵自己一人，至少對她是有幾分感情在的。
可直到現在，甘銀珠才明白，自己在陸行知的心中從頭到尾都沒有占據過任何一絲一毫地位，他心里始終只有那個程十鳶，那個已經死了的程十鳶！
這些年的所有，不過是她自己一廂情愿罷了。
是她自欺欺人，是她自己犯蠢……
鎮西侯一聲令下，外面立刻進來兩個身形高大的侍衛想將甘銀珠帶走。
甘銀珠卻像是忽然反應過來一般，一把將他們推開，惡狠狠地盯著鎮西侯，“陸行知，別讓他們動我，我早就不想活了！”
她的聲音又尖利又刺耳，“如今連你最愛的人都離你而去，不惜用自己的性命來報復你，你這些年究竟都得到了些什么呢？”
“你真是這世間最可憐最可悲之人！”
話音剛落，她一抬手，寬闊的袖擺話落，寒芒乍現。
眾人皆是一驚，生怕她急之下做出什么傷害他人的舉動來。
可甘銀珠卻是反手一扎，將手中小巧玲瓏的匕首朝自己的胸口扎了進去！
鮮血噴涌而出，將她華麗的衣袍浸濕，那艷麗又扭曲的面容，也一點一點褪去生機。
可甘銀珠卻是一眨不眨地看著鎮西侯，像是企圖在他臉上找到一絲一毫的不忍和痛心。
鎮西侯只是冷眼看著這一幕，沒有絲毫動容，甚至態度可以算得上是冷漠。
甘銀珠不甘地癱倒在地上，她想，她確實是輸了，輸得徹徹底底……
最后，還是清月郡主看不下去，叫來了大夫。
可甘銀珠對自己下手太狠了，又或者是她根本就沒想活下去，沒能救得回來。
清月郡主看著面上沒有絲毫不忍的鎮西侯，不可置信地問：“父親，您看著甘側夫人就這樣死在你面前，難道心中沒有任何觸動嗎？”
“她跟了你那么多年，伺候了你那么多年，就算是一只貓，一條狗，也應該養出感情來了吧？”
鎮西侯只是淡淡地看了甘銀珠最后一眼，道：“這一切難道不正是她自己的選擇嗎？我給過她很多機會，可她執迷不悟，不知悔改，這才落得今天這個下場，更何況，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她的性命。”
從當初納甘銀珠為妾的那一刻開始，二人之間所有的恩情就煙消云散了。
當時府內流言四起，就連鎮西侯的母親都提了此事，旁敲側擊地想讓他順勢納了甘銀珠。
可鎮西侯一直不為所動。
他只是將甘銀珠當做恩人，從來沒有動過要將她為妾室的心思。
可最后，甘銀珠卻跪在他面前，求他納了她，哪怕只是一個通房丫鬟，她也想跟著他。
當時，甘銀珠明明知道陸行知心中所愛之人是程十鳶，可為了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還是做出了這樣的事來。
甘銀珠哭著說，自己的名聲已經全都完了，若是陸行知不將她納為妾室的話，她就活不了了。
甘銀珠還說，她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求，只求能跟在他的身邊，不管做什么都好。
陸行知當時只是冷冷地看著甘銀珠，問：“你可想好了？我不會愛你，不會給你任何東西，除了讓你的日子好過些，你什么都不會有，若是現在你收回剛剛的話，我依然會把你當做義妹看待，為你選一門好親事，往后你出嫁之時，還會給你一筆豐厚的嫁妝。”
可甘銀珠卻執意如此。
于是陸行知答應了她。
可人總是貪心的。
時間一久，甘銀珠就不再滿足于只是做一個妾室了。
她用盡手段挑撥程十鳶和陸行知的關系，企圖代替程十鳶在他心中的地位，也代替程十鳶在鎮西侯府的地位。
對此，陸行知的態度一直都是冷漠的，他只是想以此讓程十鳶吃醋，讓她意識到她有一天也會失去他，從而與甘銀珠斗起來。
陸行知想以此確認程十鳶對他的心意……可誰知道，卻是弄巧成拙，害得程十鳶徹底失望。
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好說的呢？
這一切，都是甘銀珠自己的選擇。也是他陸行知種下的因，得到的果。
他忍不住想到，若是當初在路上便將她送走，又或者不帶入將軍府，甚至是不因為她的哀求就答應了把她納為妾室，這一切會不會就完全不一樣了？
他會和鳶兒幸福美滿的生活下去，兒女乖巧懂事，一切都是最好的樣子……
鎮西侯苦笑一聲，轉身跌跌撞撞地朝程十鳶的靈堂走去。
他的鳶兒，如今早就不要他了。
清月郡主頭疼地揉了揉額角，讓郡馬去看著些鎮西侯，別讓他有個什么三長兩短的，又吩咐人找副棺材把甘銀珠的尸身收殮入土，并且讓所有人都不要把這件事情說出去。
忙活了好一陣，才發現世子和點蘇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
不過，清月郡主也已經不在意他們聽見了多少了，如今事情鬧成這樣，就算他們想遮掩也是遮掩不住的。
何況世子和點蘇都是自家人，心中有數，自不會傳揚出去。
院中，少虞回憶起剛剛甘銀珠那瘋魔癲狂的樣子，仍然覺得心有余悸。
“沒想到她看起來那般漂亮，一顆心卻如此惡毒，女人吶，真是可怕！”
點蘇聞言，扔過去一記眼刀。
少虞摸了摸鼻子，很沒有說服力地解釋道：“大人，我只是就事論事啊，絕對沒有要含沙射影的意思！”
點蘇懶得理他，轉頭看向裴言川，“你去把門口那個小姑娘帶進來。”
裴言川點點頭，立刻去辦了。
他身上帶著點蘇的靈力，要想穿過侯府大門，不過是輕而易舉之事，便是帶一個小鬼進來也不難。
不多時，裴言川便把趙嘉帶進來了。
小姑娘看起來被嚇得不輕，又開始滴答滴答的往地上淌水，渾身黑氣繚繞，一張臉又青又紫，在燈光下看起來十分可怕。
點蘇皺了皺眉，抬手拿出朱筆，在趙嘉身上繪制了一道符咒。
暗紅色的靈力沒入趙嘉體內，她身上的水跡很快便干涸了，也漸漸地恢復了神智。
見到點蘇，便乖乖地喊了一聲“姐姐”，但瞧著還是很害怕。
點蘇微微點頭，看了裴言川一眼，“下次收斂些，不要嚇到這些小鬼，他們怕你得很。”
裴言川點了點頭，偏頭看了趙嘉一眼。
趙嘉似有所覺地抬頭，對上裴言川的目光后，又開始瑟瑟發抖起來，只恨不得將自己縮成一團藏起來。
點蘇不禁扶額，“你還是先避一避罷。”
少虞還是第一次見裴言川吃癟，樂不可支，揶揄道：“大人，下回要有這種事兒，您就讓我去，就裴言川這樣子，誰見了心里不犯怵？”
點蘇無奈地看他一眼，道：“你也下去，大半夜的別在這晃來晃去，小心嚇到別人。”
“哦。”少虞拉著臉，將相思送回同心鈴里，然后與裴言川一起回了骨燈中。
點蘇這才看向趙嘉，道：“小姑。娘，你要找的東西我現在沒有辦法給你，明日我再替你去找找，你今晚就在這兒等等可好？”
趙嘉有些局促地揪著自己的衣擺，“可是、可是我等不了太久了，我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
點蘇聞言，心下了然。
趙嘉是壽數如此，如今她去世將近半月，便是因為心中執念留存于世，如今也到了要去往冥府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