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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等到少虞按照點蘇所指的方向趕去，于戚文遠屋中，現出身來，準備與父親來一場久別重逢、抱頭痛哭的戲碼時。
卻被戚文遠抬手一揪，硬是憑著一身功德金光將他打了個抱頭痛哭。
這次是真哭了。
戚少虞從小頑劣，犯了錯后沒少挨打。
戚文遠雖然是文官，但戚家算得上是武將世家，戚文遠也是會些拳腳的。
下手時一慣不收力道，可憐戚少虞從小挨父親的打，如今死了，做了鬼，還要被父親打。
他沒有眼淚，卻是真心實意地哭起來了。
就是不知他是在哭自己悲慘的遭遇，還是哭從前那些已經遠去了的日子。
不過這些事情都不是點蘇要操心的了。
她正拿出最后一張陰沉木做的紙和燈罩骨架，央著世子給她畫畫。
面對點蘇，世子自然是無有不應，親自磨墨，提筆作畫，一氣呵成。
世子的畫很妙，落筆便帶出一片景來，不多時，起伏的山巒、倒懸的瀑布，便躍然紙上，栩栩如生。
這畫不似尋常寫意畫作，筆鋒蒼勁，倒是暈出幾分壯闊之情來。
點蘇瞧著，心中歡喜得緊。
世子落了款，又蓋上一方自己的私印，這畫才算是成了。
因為本就不是凡紙，也無需晾干。
點蘇就把畫鋪在骨架上，也不用米糊什么的，那紙張自會與燈骨架融在一處。
燈罩一籠上去，里頭的火光映照出來，那燈罩上的山水就像是活了一般。
點蘇不由贊道：“世子好厲害。”
此前她都是在上頭隨意花些花紋圖案的，也不在乎好不好看。
今日在院中見到糊燈籠的小廝給燈籠上色，才想起來這一茬。
如今見到了世子的畫作，方覺如此甚好。
世子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輕笑著道：“蘇蘇喜歡就好，日后我常畫給你看。”
點蘇笑著點點頭。
那惡鬼見狀，就打算回骨燈里去。
點蘇叫住他，道：“罷了，你倒也沒犯下什么過錯，不必回去了，要去往何處，自行離開便是了。只是此后不要再作惡了。”
那惡鬼聽了，便不動了，但也沒走。
點蘇就問：“你想留下來？”
那惡鬼并不做聲，卻是微微點了點頭。
此前他和那個厲鬼一起被李丹臣用手段擒來，迫于無奈，才不得不被李丹臣差使，可他并沒犯下什么罪過。
這會兒知曉了這位大人是個厲害的，跟著她總錯不了，這會兒倒是不想走了。
方才那個惡鬼一看就是得了機緣的，他自認不比剛剛的那個惡鬼差，雖然修為不夠高，卻是個有腦子的，使喚起來總要順當些。
點蘇卻道：“你身上還有因果未了，所以無法投胎，你要跟著我也可以，自去了了那場因果再來罷，否則日后做什么都是不好的。”
她手頭的事情夠多了，若是又來個少虞這樣的，一身因果，平白多事，還不如將他趕走了的好。
那惡鬼聽了，沉默了許久，最后化作一道青煙飄走了。
從頭到尾，竟是沒說一句話。
世子便問：“這又是怎么一回事？”
點蘇收了骨燈，在窗前坐下來，緩聲道：“他也是個苦命的，只是我不想插手那樣多的事情了。”
如今點蘇有了陰陽卷，倒是不必管什么看相、占卜了。
她如今與陰陽卷越發契合，都不需將陰陽卷調出來，心念一動，便可知曉關于對方的事情。
此時她才明白，為什么她學占卜、看相、卦算全都學不好了。
因為她本就不需要這些東西。
世子聽她這樣說，便知道這背后有故事。但他不是喜歡追根究底的人，好奇心也沒那么重，便沒再問下去了。
二人在屋內說了會兒話，王妃便派人來請，說是第一批蟹已經蒸出來了，讓他們去嘗嘗鮮。
中秋前后，母蟹最是肥美，蟹黃飽滿，才蒸出來，佐了醋吃，便是人間至味。
晚上雖然也吃蟹，但要等祭月之后，賞月時才吃，又或者在晚膳時做成別的菜色。
這會兒算是給他們解饞、嘗鮮的。
王妃早已讓人在院子里支起了桌子，上頭正擺著幾大盤肥美的蟹。
才蒸出來，熱氣騰騰，香味正濃。
見二人過來，王妃便讓下人開始動手剝了。
見懷王不在，世子問：“父王何處去了？”
懷王也是個愛吃蟹的，平時這個時候都是最熱切的，怎么今日倒是來遲了。
王妃道：“聽說是拿什么東西去了，著急忙慌地就出了府，隨他去罷。左右還有許多，我們先吃便是，不等他了。”
剝蟹的下人都是熟手，拿著工具拆蟹，很快，一只完整的蟹便被剝了出來，蟹腿、蟹肉、蟹黃分開擺放在白瓷盤里，呈到三人面前。
就這么直接吃也是極好的味道，又鮮又甜，若蘸點醋，就是另一番滋味。
三人各吃了兩只，就聽見院子外傳來懷王的聲音。
“柔兒，你們怎么也不等我！”
素來沉穩的懷王此刻終是拜倒在了美食的裙下，失了往日里的風度。
王妃推過去一盤子才剝好的蟹肉，道：“知道你愛吃，這不是給你備著么？”
懷王凈了手，一邊指揮著小廝將東西交給點蘇，一邊端起盤子開始品嘗起來。
嘗了一口，懷王喟嘆一聲，道：“世間滋味，果然還是蟹最得我心，不過這吃蟹還得是自己動手剝，方得其中趣味。”
王妃忍不住發笑，“你呀，少吃些，螃蟹寒涼，不要吃壞了身子。”
懷王點點頭，卻根本沒聽進去。
點蘇和世子都忍不住輕笑起來，下人們見了，也跟著笑。
懷王倒是不介意的，人固有所愛，沒什么丟臉的，何況他雖出身皇家，卻是在戰場上粗糙慣了的，這會子也不在意這些了。
王妃問：“你方才去拿什么東西去了？”
懷王看了一眼點蘇，道：“拆開來看看喜不喜歡。”
點蘇聽了，便從小廝手里接過那個極不起眼盒子，打開來看。
里頭是一支極品血玉做的筆。
這筆做工十分精細，筆頭微粗些，桿上刻著卷云紋，握在手中觸感極佳。
不止如此，這還不是凡筆。
上頭隱隱有靈力流轉，那筆毫更是千年赤狐的毫毛所制，珍貴非常。
點蘇有些詫異：“此筆十分珍貴，不知王爺是從何處得來？”
懷王只是擺擺手，“不過是個小物件罷了，不打緊，聽說你先前毀了支筆，要是看得上它，便拿著用。”
王妃只聽他們二人這話，就明白是什么了，道：“既然是送與你的，便收下罷。”
點蘇看向世子，世子便笑道：“這是父王年輕時偶然所得，當時覺得好看，便一直放在懷水的封地里收藏著，你收下罷。”
點蘇點點頭，謝過懷王后，便將那筆妥帖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