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奇幻
十一月的天了,就算是福建也是稍微有點寒意了。
池夏帶出來的披風還挺寬大厚重的。
兜頭扔過去,基本上能把少年大半個人裹在里面,尤其兜帽一拉,什么也看不到了。
雍正來不及制止,就見她把披風扔了出去,下意識地皺了皺眉,解下了自己的披風按在她肩上,拉著她往外走:“別耽誤時間了。”
富察金保非常有眼色,嘟噥了一句“這倒霉事”,伸手把鄭元寧往自己臂彎里一攬,又把那小偷推給劉槳生。
“算你們運氣好,走吧。”
他這樣的“超級貴客”,賭場自然是不敢盤查的,加上他摟著的人披著女子的披風,以為是他新尋的女伴,匆匆一看就放過了。
還好聲好氣地為船艙起火的事賠禮道歉,說是讓貴客掃興了,下次一定備上厚禮致歉。
后艙的火都快要燒到前面了,富察金保帶人上了自家的戰艦,看雍正和池夏、岳鐘琪也都回來了,這才松了口氣。
趕緊丟燙手山芋似的丟開了鄭元寧。
鄭元寧被他推得一個踉蹌,一膝蓋磕在了地上,卻只悶哼了一聲,慢吞吞地想爬起來。
只是爬了兩次,弄得一頭冷汗,都沒能站起來。
池夏看著不太對勁。
富察金保冷哼了一聲:“怎么,燒船的時候受傷了?”
鄭元寧咬著牙,用手撐著地爬了起來:“沒有。”
“你小子膽子挺肥的啊,瘋了吧,敢去燒人家的船。”富察金保嘖嘖稱奇:“你知道這家賭舫是誰家開的么?”
鄭元寧像個鋸嘴葫蘆,堅決不開口。
反而池夏問道:“誰家?”
她倒是很想知道,這個疑似“煙館”和“賭場”二合一的地方是誰家開的。
“呃,是市舶司的張大人家表兄開的,”富察金保不敢隱瞞:“還有一個老板,聽說是福州這邊最大的茶商。”
池夏:“所以他們的后艙是干什么用的?”
富察金保尷尬地別開了眼,眼神亂飄:“就……秦樓楚館。”
池夏“哦”了一聲:“那他們說的煙鬼又是怎么回事?”
說到這個,富察金保就沒那么尷尬了:“嗐,就是那里邊也有西洋煙,有些個貪新鮮的人,會在那里抽大煙。”
看來在他的意識里,上青樓還有那么一點不好意思,抽煙卻不是什么大事。
聽到“西洋煙”,鄭元寧眼里有怨恨一閃而過,很快就低頭掩去了。
池夏一直用余光看著他,沒有錯過這一絲表情變化:“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既然救了你,肯定不會把你交出去,不過我想知道,你為什么要燒他們的船?是因為那些西洋煙么?”
被劉槳生拎出來的男人,似乎是一直聽到現在才反應過來。
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抓住鄭元寧:“是你燒了船?!那你有沒有把煙土拿出來?有沒有!”
鄭元寧痛得冷汗都滴下來了,紅著眼眶咬著牙:“沒有。”
男人愣了下,忽然瘋了似的掐他打他:“你瘋了么!你怎么不偷出來!你是不是要看著我死!你說啊!說啊!!你和你娘都是瘋子!”
鄭元寧似乎是腿上有傷,原本似乎不想和他爭執,一手護著頭任由他發泄,聽到這里卻忽然發了狠,把男人一把推開了:“那你就去死吧!你沒資格提她!”
池夏:……
愛恨情仇有點復雜。
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海上王”不能廢在這里。
雍正也皺眉,看這人瘋瘋癲癲的,確實是個癮君子。
劉槳生怕污了主子們的眼,趕緊把男人拉開了。
池夏見鄭元寧痛得眼神都有點放空了,趕緊道:“先回去再說,給這小子叫個大夫來看看。”
可別真傷筋動骨了。
茫茫大海上,那艘“賭舫”上的火已經擴散到了整條船上,燒得像一個巨大的火球,在瓦藍的海水里映紅了小半片海域。
人倒是沒什么傷亡,也不知道鄭元寧怎么點的火,火勢居然是很勻速地慢慢起來的。
富察金保還讓人把岸上停著的護衛艦開過來一艘,幫著把落水的人都撈了起來。
這一番折騰,等他們回到營地,天色都擦黑了。
帶出來的幾個太醫聽說皇上宣召,各個都急得一頭汗。
蘇培盛和苗苗更是心提到了嗓子眼,一刻鐘在門口看了十幾遍。等看到雍正和池夏都全須全尾地回來了,一顆心才落回肚子里。
池夏把鄭元寧推到太醫那里,一邊吩咐苗苗:“給他找身衣服,一會換了。”
鄭元寧原本穿著一身灰撲撲的青黑色衣服,洗得都有點發白的那種。
燈光下細看,眾人才發現他膝蓋那一處早已經被血浸濕了,濕乎乎地貼在腿上。
只是因為衣服顏色深,旁人一直沒注意到。
兩個經驗豐富的太醫挽起他的褲腿都驚呆了,小腿上一大片血肉模糊:“這、這傷得有點深啊。還一路走回來的?這得固定起來,免得骨頭錯位。”
池夏看得頭皮都一麻,倒吸一口涼氣:“不會留下殘疾吧?”
太醫包扎固定好了又仔細檢查了一番:“那應該也不至于。還年輕,愈合力強的。”
鄭元寧也偷偷松了一口氣,一抬頭就見池夏正地看著他,有點尷尬地別開了眼。
池夏笑了,看來這小鬼也還知道怕。
雍正讓眾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了池夏和鄭元寧。
鄭元寧看得出,這整個屋里,這個一直沒怎么開口說話的男人才是真正的話事人。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我沒有拿西洋煙。”
“嗯,沒問你這個,”池夏給他倒了杯水:“你很厭惡這個西洋煙啊。你爹,是抽這個煙上癮了么?抽了多久了?”
這小子大概是年紀還小,即使很注意控制自己了,在提到這幾個字的時候還是有一種掩飾不住的恨和厭惡。
鄭元寧知道剛才的大夫是她家下人,受了她的恩惠,倒也不好意思像開始時那樣全然沉默。
但也不肯多說,只點了點頭:“抽了快一年了。”
收服進度岌岌可危,所以搞明白立場,池夏就不想跟他兜圈子了。
直接表明了態度:“我們跟你一樣厭惡大煙,非但如此,我們還想查清這些大煙的來源,并且永遠禁煙。”
鄭元寧猛地抬起了頭,有點不相信,又有點想相信:“怎么禁煙?抽煙又不犯法。”
“但你應該也發現了吧,這個煙跟普通的煙絲不一樣,抽了會上癮,而且根本戒不掉。”池夏嚴肅道:“它不能算是煙,應該算是毒。”
鄭元寧咬了咬唇,忍不住恨道:“它比毒還可惡。讓人活得連條狗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