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災難遠比她想象的快。
馬車行駛的第二天，秦知意就已經看到路上有不少面露菜色的災民了。
他們個個餓得枯瘦如柴，在看到他們的大部隊路過時，個個奮不顧身地撲上去，跪下擋住他們的去路，拿著早就被舔干凈的碗，求賞他們一口干糧。
秦知意最看不得的就是這種，她攥緊了拳頭，終于還是克制住了直接施舍給他們東西的念頭。
災民太多了，她只是讓賀常鉉打聽了一番，就得知從初春的時候，中原地區就已經吃不上糧食了。
春種的時候不下一滴雨，百姓們被迫去河里打水，可到最后河也很快因為干涸而露出河床。
種下去的莊稼沒有發芽，就算發了芽的也很快枯死。
意識到沒有吃的東西的災民，一窩蜂沖進地里去扒種下的糧食。
到最后連草根樹皮全都用來果腹。
這一問他們來的只是頭一批，可放眼望去，這一批也已經有上千人。
倘若他們把糧食放給這些災民，一百多號老弱婦孺，就算他們當中也有幾十名身強力壯的青年，可一旦起沖突，無論受傷的是誰，都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婉拒之后，那些災民也并沒有多逗留，秦知意又讓賀常鉉告訴他們，再努力往西走，聽說那邊沒太受到影響，有吃的東西，那些人聽了之后千恩萬謝，開始跟在他們馬車后面。
二妮和大寶趴在窗戶邊上看著這一幕，不解地問她：“阿娘，我們后面馬車拉著的不都是糧食嗎？為什么不分給他們吃？”
秦知意嘆了一口氣道：“人太多了，要是這個時候分糧食，肯定會引起慌亂。”
大寶也在這時候問：“娘，是不是一旦讓他們知道咱們有糧食，他們就會紅了眼，不顧一切地想要奪走，到時候會發生比餓肚子還要可怕的事？”
她點點頭，摸了摸大寶的腦袋：“對呀，一旦人的生命受到威脅，再加上饑餓，會喪失所有的理智，為了一口吃的東西，連性命都不顧。
剛剛娘也看過他們的臉色，再撐兩天應該不是問題，到時候我們拿出一點糧食熬點稀粥，路上與他們一起吃。”
說完這話，她又補充一句：“但是切記，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們還有更多，所以只把前邊的糧食拿出來給他們熬。”
后面那幾輛馬車，他也用麻袋裝的，只不過里面都是些被子之類的。
甚至為了避免哄搶，她還特意讓人準備了幾麻袋沙子。
快到天黑的時候，馬車停下駐營扎寨。
西邊的確很冷，風也很大，秦知意穿著棉衣，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還是能感覺到冷颼颼的。
那些災民一個個紅著一雙眼看著他們，仿佛連他們身上的肉都變成了美味的糧食。
她知道，歷史上因為饑荒和戰爭，的確發生過易子相食，即便她不愿意把他們往壞的地方想，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祝福賀長線，從前面的馬車上抬下來一袋麥子，便就地架了口大鍋開始熬煮。
麥子還沒有磨成面粉，但已經來不及了，就這么一大堆放進鍋里熬煮，里面再削幾個土豆，放點鹽巴，熬好之后也成了難得的美味。
雖然他們吃慣了細糧有些吃不下去，但是兩個孩子捧著碗，什么也沒說。
那些災民每個人也分到了一碗麥粥，他們好似很久沒有吃過飽飯了，抱著碗吃完之后，連帶碗里的湯汁也全部舔干凈。
吃完后沖她跪拜著，口口聲聲喊她活菩薩。
為了安撫他們，秦知意大聲道：“我們也是往西邊去的，剛好與你們順路，我這里也的確還有點糧食，你們放心，我每天都會讓人熬了麥粥給你們吃，雖然不是特別好吃，但至少餓不死。”
“等咱們到了西境，就不會再餓肚子了。”
這番話很大程度鼓舞了民心，她看見那些面無表情的人們難得露出一絲喜悅。
到了夜里，她還是讓賀常鉉帶著眾人輪流值守，以免出現意外。
誰知道擔心的一幕還是發生了。
到了后半夜，她聽到一聲呵斥聲。
等她醒來，賀常鉉帶著幾個人已經壓著兩個人跪在面前了。
那是兩個干瘦的青年，他們被賀常鉉一腳踢在腿彎處，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在他們身后的，是一袋被割破了的沙袋，沙子散了一地，兩個人的眼神也跟著滿是畏懼。
“求太太饒了我們吧，我們也只是餓極了，以為這里有吃的。”
“太太，我們是初犯，求求您饒了我們。”
秦知意只是在兩個人面前來回踱步，斐承晟則靜靜的站在她身邊，她只是掃了一眼這兩個人，便沖著她道：“這件事我來處理，你帶著孩子先回帳篷休息。”
她知道斐承晟應該是發現了什么，因此點點頭說是。
她也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只知道帶著孩子回去以后，外面很快就沒有動靜了。
等斐承晟再回來，兩個孩子已經睡著了。
見此情形，斐承晟才壓低了嗓音道：“剛剛那兩個人吃過人。”
她一聽，只覺得心驚膽戰。
斐承晟補充道：“那兩個人兩眼放青光，臉色也泛青，剛剛也有盤問過，他們兩個互相換了各自的妻兒，吃人肉也吃上癮了。”
“那你是如何處置他們的？”
她問的時候，心都在突突地跳。
斐承晟伸手將她擁在懷里，而后柔聲道：“別怕，有我在。至于那兩個人，我已經按軍法處置了，為了避免同樣的事情發生，我讓人處理的很干凈。”
他說的很含蓄，她還是聽明白了。
這兩個人一定是被他殺了，連尸體一并火化。
只有這樣，才不會再次出現人吃人的事件。
斐承晟摟著她繼續道：“等咱們到了之后，我會量力而行抽取一些糧食帶回去給他們，相信朝廷那邊也會很快想辦法處理這事。”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如今百姓流離失所，邊境又在作亂，阿意，你后悔與我一道來此嗎？”
“不后悔。”
她靠在他懷里，語氣也滿是溫柔：“跟你在一起，哪怕是去天涯海角我都愿意。就像你說的，百姓流離失所，邊境也在作亂，不難保證有些人會趁火打劫，不在你身邊，或許才是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