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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大人氣的又是一拍桌,指著吳大人怒道:“大膽,你這是謀逆!謀逆!”
“何為謀逆?”吳大人高聲反駁,“當年先帝明明答應南域若能主動投誠,可以不遣散我南域軍營,剝奪兵權,可陛下從繼位起就開始一步一步試圖瓦解淮南,如今又搞出規制田令,我們要是一直順從下去,淮南名門還有立足之地嗎?!”
全場寂靜。
伏大人環顧四周,才發現自己已成眾矢之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伏大人只得悻悻然的閉嘴再坐下。
葉泠霧氣結,偏偏沈老太太依舊沒有反應,再看宣嬤嬤亦是一臉平靜,她心中狐疑,揣測今日筵席莫不是還有別的玄機?
正思忖著,底下突然站出一人來,那人體態圓肥,脖子上掛著觀音翡翠,長相圓滑卻又帶著一絲書卷氣。
“這些年我一直想畫一幅畫,奈何遲遲沒有落筆的機會,也是最近想明白了才想畫出來,特想著今晚拿出來給各位看看!”
那人拍了兩下手掌,只見紅樓中央的上頂,一幅巨大的畫緩緩落了下來,畫上的景象展露在賓客面前。
那里掛著的不是一幅山水美畫,也不是什么華美雕筑。
只有一個字。黑色的字,白色的底。莊嚴而肅穆,讓看著的人渾身爭起一股涼意。
——邯。
前朝國號。
場內頓時鴉雀無聲,知道內情的選擇了靜觀其變,不知道的內情的則全愣住了。
“好!”
眾人目光齊齊朝上首看去,沈老太太站起身,一臉肅然道:“很好,你們都很有膽量,想來今日筵席的真正目的是在這里了,可你們得想清楚了,光是說幾句詞,寫幾個字就想能翻了這天嗎?”
那人道:“沈老太太,我敬佩您這一世功勛,我們南域自有南域的手段,您只要答應寧北侯府不摻和,今晚你倒是可是全須全尾的回去。”
沈老太太眉頭微微皺起,望向那人:“回去?”
她冷笑一聲,道:“我老婆子既然來了,坐在這個位置上了,那就不可能輕易回去。”
“沈老太太您都一把年紀,何必逞強?”那人眼神陰鷙,又透著幾分緊張。
沈老太太沒理,將手中的酒杯舉起,道:“既然是簪花宴,那我老婆子也得說什么,這杯酒我就敬在座諸位,天下同心。”
原本表面上還熱鬧喧嘩的盛宴,忽然變得無比安靜,無形中兩方相對而立,仿佛對峙一般。
除了隨同樓太傅南下的官員之外,誰都沒有立刻端起酒杯。
良久,江苑忽然站了起來,清了清嗓子道:“在下與沈老太太一同敬在座諸位,天下同心!”
在座的淮南名門紛紛別過頭。
知州府的幾位大人目光先是看向宣知州,吳大人還有李大人,見三人沒有任何的動作,也跟著保持緘默。
六公主身側的武婢上前一步,湊到她耳邊低語道:“公主,這杯酒咱們不應下嗎?”
“慌什么。”六公主目光凜然。
“奴婢見沈老太太態度堅決,咱們若是不表態,就怕事后會惹不少事。”武婢回道。
“你難道看不清現在的局面嗎?”六公主道,“現在是在余蘇城,不是京城。小心為上。”
“可是咱們若沒有表示,之后老太太那邊也不好交代啊。”武婢猶豫道。
六公主半瞇起眼睛,冰冷的視線落在葉泠霧身上,說道:“不好交代就不好交代,今日有些人有沒有命出去還兩說呢,老太太一傷心,哪管得上我。”
沈老太太似乎早有預料,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溫聲道:“看來諸位是不打算給我老婆子這個面子,也罷,也罷,這杯酒那也只能由我們朝廷這邊先喝下,你們之后想清楚了,也不遲。”
說完,沈老太太仰頭將這杯酒飲下。
此時,忽然傳來陣陣沉重統一的腳步聲。
眾人不約而同看向門口。
這個時間了,還有誰會趕來赴宴?
門外黑漆漆,只聽腳步聲越來越近,眾人屏住著一口氣,直到兩黑衣黑甲的人沖進紅樓。
他們身上的鎧甲,映著月光散發著殘余發亮,發出森冷而莊嚴,臂挽弓弩,腰佩重劍,他們的肩上紋著精美的虎首圖案,也展現了他們非同一般的身份。
——黑旗衛。
只聽刷刷幾聲,幾十余黑旗衛齊按腰間,亮出冰刀般冷徹的半截兵刃,肅容以待。
岳揚從中大闊步走來,一身寒光鐵甲直叫人心里發怵。他站定后,吼道:“黑旗軍副統領,請聽沈老太太差遣!”
“這是?”伏大人一驚。
“怎么可能?!”吳大人蹙眉,雙腿已軟。
這時,底下坐席中有人大著膽子道:“沈老太太這是什么意思?難不成是想讓黑旗衛威脅壓迫我們就犯?”
沈老太太捻著佛珠,不發一。
葉泠霧心有疑惑,侯爺生死未卜,主母昏迷不醒,黑旗衛不應該守著租宅嗎,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而且今日筵席的用意明顯不端,按照沈老太太和宣嬤嬤以往的脾氣,此刻兩人早該與淮南名門撕破臉了,怎么到現在還能沉得住氣。
場內賓客中,六公主,宣知州,以及知州府其他幾位大人從始至終一點也不慌亂。而那些淮南名門中,有害怕的,有擔心的,有愁悶的,也有小心翼翼準備著看人臉色,隨時倒戈的。
“在座各位還是把這酒喝了吧,不至于因為一杯酒,壞了朝廷與南域之間的和氣。你說呢,吳大人?”伏大人說話頓時有了底氣,狐假虎威起來。
“伏大人這話聽著怎么那么難聽呢,南域和朝廷之間可不僅僅是一杯酒就能壞了和氣的。”吳大人冷笑一聲,“不過也不是一杯酒就能讓我們再次信任朝廷的。”
沈老太太看向他,道:“吳大人似乎對朝廷很有異議,既如此你這理司大人的官職也別要了。知州大人,你說呢?”
宣知州夾菜的手一頓,緩緩放下手中的筷子,回道:“在下當然是聽沈老太太,只是伏大人方才也說了,不能因為一杯酒壞了和氣。吳大人言語不當,不如就小懲大誡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