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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老太太和宣嬤嬤突然讓我讀書練字,是為了讓我能早早嫁人?”
葉泠霧說完這句話腦袋昏昏沉沉的,心里升起一股無奈感,“若是尋常人家的兒郎倒也不必苦于讀書勤于練字,老太太這是已給我相看好了?”
宣嬤嬤挑了一下眉頭,沒有接話。
葉泠霧觀她反應,心里已有底。
少頃,宣嬤嬤說道:“泠霧姑娘莫要多想,老太太與我也是心疼你,盼著你身邊能多個體己人。”
葉泠霧勉強微微而笑:“我明白的宣嬤嬤。只是我想問問老太太相中的是誰家兒郎?”
宣嬤嬤似有猶豫,片刻試探道:“泠霧姑娘覺得江苑,江望舒大人如何?”
葉泠霧杏眼圓瞪,怎么會是他!
“江、江大學士?“葉泠霧錯愕道,“宣嬤嬤莫要說笑了,江大學士出生淮南名門,我不過是商賈之女,豈能配得上?”
不止配不配得上的問題,江苑是女的,是女的啊!讓她嫁給一個姑娘,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若是真有一日嫁過去了,萬一哪天江時微的事東窗事發,那就不僅姓江的人頭落地,她的腦袋也保不了。
不怪她生性涼薄,年少和江時微的那些情誼早就在時間長河里消失了,更別說上回在江家租宅里,江苑對自己的威逼,試探。
種種加起來,對于她而言,江家就是豺狼,江苑就是虎豹。
宣嬤嬤道:“配不配得上且不說,泠霧姑娘現下就按照老太太說的多讀書多練字,你那字啊簡直是不堪入目,須得多練練。”
葉泠霧苦著臉道:“宣嬤嬤,我我不想高嫁,您就告訴老太太,但凡找個普通人家都好,可別讓我嫁給江大學士。”
宣嬤嬤不解道:“為何?”
世上女子,哪個不想嫁給當朝重臣,怎么葉泠霧卻偏偏一臉排斥。
葉泠霧神色凝重,回道:“江大學士可是淮南名門后輩,自身努力上進博覽群書,年紀輕輕就坐上了許多人一輩子都望塵莫及的位置,而我卻連魏夫子教了多日的《詩經》也背不會,才疏學淺,甚至在京城里的名聲也算不上好,實在不堪匹配。”
自己貶低自己,葉泠霧就是臉皮子再厚,也不得自己的羞紅了臉。
宣嬤嬤沉下臉色,不說話。
也不知是對葉泠霧的這通自貶自損無語了,還是覺得這通話說的實在正確,所以無言以對。
來到青竹閣,屋外烏壓壓的跪了好些人,葉泠霧走近一看,為首的竟然是岳揚。
葉泠霧心中一窒,心尖都跟著顫了顫。
還沒來得及想太多,里面忽而傳來一記慌亂的喊叫——“不好了,主母又暈倒了!”
葉泠霧趕緊進去一看,就見鄭兒與兩名女使扶著秦明玉急急忙忙的從里屋出來,后面還跟著沈盼兒和沈月兒。
兩個姑娘的眼睛都哭腫了,那些私底下崇拜沈湛的小女使亦是紅了眼眶,屋內氣氛矛盾,所有的人既安靜又吵鬧,既沉寂又嘈雜。
葉泠霧和宣嬤嬤連忙退到一旁,目送著這一群出屋。
“自從老侯爺走后,主母憂思成疾,身子是一日比一日差,如今小侯爺”宣嬤嬤深深嘆了一口氣,“只盼著主母能保重身子。”
葉泠霧低頭看著腳上的繡鞋,視線漸漸模糊,直到一滴淚落在鞋尖上,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流淚了。
宣嬤嬤注意到她的情緒,道:“生離死別,人生常態,走吧,咱們進去替沈老太太好好看看侯爺。”
葉泠霧邁不出腳步,雙腿猶如千斤一般沉重。
與此同時,余大夫提著藥匣子愁眉苦臉地走了出來,宣嬤嬤立馬朝他福了福身子,道:“余大夫這幾日辛苦了。”
余大夫擺擺手,道:“這算不得辛苦,只是侯爺一直不醒,老夫實在是沒辦法啊。”
宣嬤嬤微微低下眼眸,嗓音嘶啞著說道:“老太太都明白,余大夫還是先去看看主母吧。”
余大夫又是擺擺手,道:“沒得法,心病還須心藥醫,主母的心病是侯爺,侯爺一日不醒,主母這病得一日不好了。”
宣嬤嬤沉默,又朝他福了福身子后,繼續朝里屋走去,葉泠霧趕緊拭去眼淚,跟了上去。
床榻被帳幔整個圍著,葉泠霧在距離床榻三步之遠就停下腳步。
她不敢過去,失魂落魄的不知所措。
只要一想到床榻上的或許這輩子都醒不來,心就揪著疼,身上更是覺得火燒火燎,頭痛欲。她也不敢相信一個如神一般存在的人,居然也會有如此脆弱模樣。
宣嬤嬤替沈湛掖了掖被子,轉身對葉泠霧道:“我去看看主母,你就在青竹閣守著,若是困了累了就去暖閣休息。”
葉泠霧緩緩抬眸,道:“是。”
夜色漸深,葉泠霧端來一把椅子坐在床榻旁,既沒有撩開帷幔,更沒有去看沈湛,就一個人獨自發著呆。
記得母親病重時也是如此,屋子里或坐或站的擠滿了人,可不一樣的是,那個時候除了她沒有人是真心實意讓她母親活過來的,都是假情假意。
就連葉槐晟也巴不得母親死,這樣他也不用頂著一頂綠帽子茍且過活。
不知坐了有多久,外面突然傳來腳步聲。
葉泠霧抬頭就見秦霄又是一副急急忙忙的模樣走進來。
兩人一見面,秦霄倒是神色慌了一瞬。
葉泠霧起身朝他福了福身子,道:“秦校尉,您這么晚了進屋做什么。”
秦霄怔了怔,支支吾吾半晌,才輕聲回道:“也沒什么,我就是進來看看少主公,沒想到泠霧姑娘也在呢,那你就接著照顧侯爺吧,我就先出去,在外面候著。”
說完也不等葉泠霧反應,轉身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