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于柳玉憲的癲魔,葉泠霧的反應很是平淡,似乎一點也沒被他的話影響。
她略有遲疑,抬眸看了柳玉憲一眼,心里浮起諸多猜測。
她要真是沈老侯爺的私生女,當初母親臨終前就該讓她握著玉佩來京城相認,而不是囑咐她,好好的在葉家忍氣吞聲的過日子。
葉泠霧連上兩步靠近牢籠,神色凝重道:“這件事除了你我,還有誰知道?我父親知不知?”
柳玉憲好似聽了天大的笑話,嗤笑一聲,兩手抓上牢籠,搖頭道:“大姑娘可真糊涂了啊,這件事……葉家誰不知道?你以為葉槐晟為什么突然把你丟到清泉寺,你不在葉家的時候,葉家私底下都在傳你母親和沈老侯爺那點事,你以為這些都是空穴來風?”
話落,柳玉憲止了聲音,連笑意都收斂了。
葉泠霧的眼睛長得最好看,大大的杏眼,眼睛里有靈氣,可是此刻,那雙杏眼透著冷意,不帶任何感情。
之前懵懵懂懂,嬌俏的神色全部消失。
她道:“葉家都知道,那你怎么突然給沈老太太寫那封信?”
柳玉憲看著眼前小小嬌嬌,臉上全是冷漠的少女,心下一緊:“我也是為了葉家著想,你看,現在的你多享福啊,吃燕窩鮑魚,身后還有女使跟著伺候,我算是你再生父母啊,你是不是該感謝我,你是不是該替我向沈老太太求情?”
葉泠霧輕“呸”了一聲,目露鄙夷:“什么再生父母,你也配?”
柳玉憲沒想到她是這樣的反應,本就惴惴不安的心頓時慌了,提高聲調:“你來京城后我派人打聽過,沈老太太讓你跟著侯姑娘一道去榮正伯爵府聽學!葉泠霧,你不會真以為沈老太太對一個義女之女,能好到讓她和侯姑娘同等待遇吧!”
葉泠霧淡淡道:“所以呢?”
柳玉憲見她沒有預料中那般著急,思緒大亂,慌不擇言道:“所以……所以你要去找沈老太太,讓她去跟沈小侯爺求情放了我,要不然,你私生女的事我立刻就會捅出去,葉泠霧,其實你也應該明白這件事可大可小吧……沈老侯爺與有夫之婦通奸。”
他笑了兩聲,露出丑惡的嘴臉道:“整個寧北侯府都會因為你而被全京城人笑話,你覺得你私生女身份曝光了,寧北侯府當家主母能饒你?”
葉泠霧衣袖下的手漸漸捏緊,故作冷靜道:“你威脅我,是想讓我替你求情?那你可想錯了,我是絕對不會替你這種人求情的,你與其威脅我,不如多說些好話。”
“……你當真不怕?”柳玉憲咬牙切齒道,“一旦你身份被揭穿,你這輩子都得毀掉!”
葉泠霧沉默。
她打從進侯府起就沒想過那么多,若她真在乎沈老太太接她進侯府的原因,那她從一開始就該問清楚,而不是等柳玉憲現在來威脅她。
至于那封信。
早不送晚不送,怎么偏偏半年前送?
柳玉憲見她不說話,緊張地咽了咽口水,說道:“葉泠霧,你其實也不希望現在的好日子到頭吧,所以你必須得幫我,只有你幫了我,我才能替你守口如瓶,要不然你就等著和寧北侯府一起身敗名裂!”
話音剛落,只聽一記輕笑,葉泠霧低頭用絲絹點了一下唇角:“我可太害怕了,一枚玉佩就能證明我的身份,讓我被全京城人唾棄。”
她再抬眸,強裝鎮定道:“這些話你怎么不在沈小侯爺面前說?我一個小丫頭在乎什么名聲,該在乎的難道不是寧北侯府?”
柳玉憲笑容消逝,臉色漸漸緊繃。
葉泠霧觀他反應,神色夸張的長“哦”了一聲,恍然道:“其實你也不敢吧,你知道寧北侯府不好惹,你知道這些話可能還沒傳出去,肩上的腦袋就得搬家,你明白沈老太太越待我好,你就越要將這沒有實據的事情說成真的,你害怕葉家柳家會因為那封信遭殃,可你又不甘心我這顆棋子荒廢,所以你只敢威脅我,也只敢忽悠我。”
一番話,柳玉憲臉上血色凈褪,只留蒼白,在他印象里,葉泠霧驕縱急躁,愛哭愛鬧,藏不住性子,看似難相處其實最好拿捏。
她什么時候變成這樣了?
葉泠霧看他神色呆滯,知道自己說對了,微微一笑:“看吧,你果然覺著我好忽悠,所以就想著拿塊玉佩就能刺激到我,只是可惜我不傻了。”
柳玉憲表情慢慢垮下。
他沒招了,利誘,威逼都沒用。
可他不想死。
少頃,柳玉憲兩只手驀地又抓上牢籠,嗓音嘶啞道:“葉泠霧,你從小就被葉槐晟丟去清泉寺,不管你過得是死是活他從不過問,你就不想報復他?只要你讓沈老太太幫我向沈小侯爺求情,我保證,我出來以后絕對不會讓葉槐晟好過!如何?”
如何……
葉泠霧遲疑了。
被丟到清泉寺的第二年,她就已經不對那位父親抱有任何幻想了,剛開始時她還能找借口說,父親只是在氣頭上,很快,很快就會來清泉寺接自己的。
可結果呢,她在清泉寺二年的寒冬臘月里差點沒命,甚至差點沒活過開春,要不是山上的比丘尼有良心,替她傳話給遠在岱越鎮的外公。
此刻的她就是一堆枯骨!
一墻之隔,邱媽媽急得滿頭大汗,小聲道:“大娘子,柳二哥兒是不是被關傻了,怎么敢說這些話,主君要是知道這些話,那咱們可得遭殃了!”
柳玉萍手里的絲絹都快被她擰爛,壓著嗓子咬牙切齒道:“這個不爭氣的東西還敢拉扯主君,他是想讓葉家柳家都給他賠命呢!”
邱媽媽道:“奴婢瞧二哥兒是真沒路了,大姑娘也不上當,再繼續讓他們說下去,指不定二哥兒又說些大逆不道的話。”
柳玉萍肩膀氣得顫抖,渾身犯冷,一把推開邱媽媽往里走去。
里頭,葉泠霧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被一記低泣打斷思緒,她轉身看去,就見柳玉萍一手撐著腰,一手拿著絲絹擦拭著眼淚走來。
“弟弟,你怎么能說跟大姑娘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話,主君他是疼愛大姑娘的,哪怕清泉寺那兩年大姑娘過得艱難,可父女間哪有隔夜仇,你糊涂啊。”
柳玉萍摸了摸她那沒顯懷的肚子,又開始哭哭啼啼:“做姐姐的沒用,沒本事救你,可你說你想見大姑娘一面,我也盡力將大姑娘帶來了,可你怎么能挑唆大姑娘和主君之間的感情!”
“……”葉泠霧靜靜看著她作戲。
柳玉憲看著她的肚子,臉色微變:“姐姐,你懷孕了?”
柳玉萍含著淚點了點頭,靠近牢籠蹲下身,與柳玉憲目光齊平,說道:“弟弟,姐姐沒辦法了,我也很想救你的,可是我現在懷著身孕……”她底下看著自己的肚子,“他才四個月大,你也不想孩子一出生,就看著葉家家破人亡啊!”
柳玉憲緩緩低下眼眸看著柳玉萍的肚子。
良久,頹然癱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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