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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經吃酒?誰家正經人吃酒周圍這么多衣不蔽體的姑娘在旁伺候?”葉泠霧漸入佳境,語氣宛若真被丈夫拋棄的怨婦。
在場所有人大汗。路徐安瞠目結舌道:“這這這…哪是衣不蔽體,我說慕容大娘子說話的慎言,這些可都是有樂籍的樂姬舞姬,和那些個青樓楚館的女子可不一樣啊。”
“有何不一樣?”葉泠霧說理說不過,腦袋卻轉的快,幾乎沒有任何遲疑的說道,“我家相公是什么人我能不知道?他一定沒跟你們說他已成親吧?”
路徐安與顧老幺相視一眼,噎住。
還確實沒說過家中有個能撒潑的母老虎。
“我就知道!”葉泠霧拍案而起,嚇得眾人又是一哆嗦,接著步步朝沈湛走去,“你把我拋棄在豐州就罷了,來犯月逍遙快活,你知不知道,我肚子可是才懷里你的孩子,你怎么能這么對我?”
葉泠霧說完就開始哭,眾人隔著帷帽也不知是真哭還是假哭,反正哭得稀里嘩啦的,哭得心頭煩躁。
沈湛腦仁泛疼,一把攬住了葉泠霧的腰,將人拉到自己懷里。
葉泠霧斗篷下的身子一僵,鼻尖全是男人身上清冽氣息,臉頰怦然通紅。
“好了娘子,為夫知道錯了,為夫不該丟下你一人在豐州,還讓你懷著身孕跑來犯月,你身子向來不好,我們先回府吧。”沈湛低著頭看著依偎在他胸膛的小人兒,聲音極為溫柔,低沉中帶著憐惜。
“路大哥,顧大哥,”沈湛抬起頭看著二人,“今晚的事實在抱歉,過兩日在下一定親自登門謝罪。”
路徐安和顧老幺也是怕了他身邊的這位夫人,當即就敷衍著讓他帶人離開。
沈湛也不多言,一手攬著葉泠霧的細腰往外走,街邊靜靜佇立著一輛通體漆黑的龐大馬車,黑到發亮的漆木車框,兩匹四蹄踏雪的黑色高頭大馬。
酒樓二層,路徐安和顧老幺還在露臺上盯著他們。
演習演全套,臨著上馬車葉泠霧還不忘作一下,也順著演戲將腰上的手拍開,嬌嗔道:“你還管我做甚,別碰我。”
說罷,踩著馬凳進了車廂。
沈湛的目光仿佛粘在葉泠霧身上,嘴角不著痕跡地上揚,等人彎腰進了車廂,也不見收回目光。
正這時,邊上的岳揚作勢就要上馬,卻被沈湛一手攔下,他道:“家兄,我幫你哄哄嫂嫂。”
“不必,你騎馬。”沈湛踩著馬登進入車廂。
岳揚默默接過車夫遞來的馬鞭,然后翻身上馬,慢慢隨行在馬車邊。
馬車內部高大寬闊,陳設簡單凝重,沈湛一進來,車廂內瞬間充斥成年男子的氣息,葉泠霧未摘下帷帽,只覺身側空氣一變,有人落座。
許是車廂窗戶緊閉著,葉泠霧總覺著有些喘不上氣,背后也熱的有些冒密汗,但她也不好意思開口,只得端正身姿忍著。
馬車很穩,車夫駕駛的極慢。
少頃,耳邊傳來一聲低笑。
葉泠霧怔了怔,撩開遮面的白紗看去,就見沈湛嘴角含著笑意,目光不知何時起就已極是溫柔地看著她。
“侯爺笑什么?”葉泠霧皺了皺眉。
“娘子說呢?今日你這么一鬧,為夫在犯月可得落下妻管嚴的名聲了。”沈湛眼中帶了溫柔的笑意。
這般深情的目光,不禁讓他變了樣子。沒了那股冷淡涼薄,他好似真成了慕容舟,成了一位不知人間疾苦的富家商賈子弟。
葉泠霧耳根子通紅,垂下眼眸:“我這不也是幫侯爺嘛,我,我……哪怕這辦法是毀名聲,可又不止毀你一人的。”
“嗯,確實不止,毀了我慕容全家的。”沈湛淡淡道。
“你今日怎么會來酒樓?”
一提這個就無語,今晚還真沒點好事,葉泠霧抿抿唇,回道:“跟著三姑娘來的。”
“怪不得,那今日這出戲不會又是你的主意?”
“才不是!”葉泠霧當下否定,“是岳揚小將軍告訴我侯爺今晚……”
剩下的話她沒好意思說,抿了抿唇小聲嘀咕:“早知侯爺如此在乎名聲,岳揚小將軍再威脅我也不答應,說不定侯爺這時還能抱得美人歸。”
沈湛淡下神色,靜靜看著少女,沉聲道:“岳揚在軍營待慣了,若遇到不服從安排的人,威逼,利誘,都不失為辦法。你別往心里去。”
葉泠霧汗顏:“怎會,岳揚小將軍是擔心侯爺。”
沈湛不著痕跡地蹙了一下眉頭,道:“那你呢?”
葉泠霧杏眼圓瞪:“?”
沈湛將目光從葉泠霧身上移開,低頭轉著手上的白玉扳指,不語。
他沒想到,她完全不在意。
葉泠霧實在悶的呼吸困難,褪下身上岳楊準備的不合身披風和帷帽,一只手將廂壁上的小窗戶推了開來。
清風灌入,瞬間消解了心頭的悶意。
葉泠霧松了口氣,朝外面看去,見這條街道繁華熱鬧的陌生,一看就知不是回老沈宅的,偏頭朝:“侯爺,這是去……慕容宅邸嗎?”
沈湛道:“路徐安謹慎,若這時送你回老沈宅難免會引起他的懷疑。”
葉泠霧茫然眨了眨眼,無措道:“可是我明早還要給沈老太太請安呢,要是跟你回去了,明天……”可能會起不了床。
老沈宅離這條街很遠,估計離慕容宅邸更遠,哪怕是做馬車也得要可兩刻鐘的時間,這樣算下來,她得提前半個多時辰起床才行。
沈湛瞧葉泠霧焉下去的腦袋,道:“你若是有顧慮,待會回了慕容宅邸,我再從后門送你回去。”
“真的?”葉泠霧抬起腦袋,一雙杏眼望著沈湛,“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了?”
沈湛道:“是你的話,不麻煩。”
“那泠霧就先謝過侯爺了。”葉泠霧對這句話并不在意,也未更深解讀,只當是沈湛樂于助人,樂善好施,又或是知恩圖報。
畢竟方才在酒樓她怎么說也是幫了他,雖然過程和結果不盡如人意,甚至還有失身份,但至少目的達到了,其它的都是浮云。
這輛馬車看著高大厚重,誰知行駛起來卻十分快捷靈活,很快便抵達慕容宅邸。
沈湛推開車門先下馬,岳揚已矗立在一旁,葉泠霧彎腰出車廂,并沒有立刻下馬,反倒先放目望了一下慕容宅邸。
黛瓦下是白色高墻,檐下飛鳳瓦楞雕獸,高翹的檐角,尤其是朱紅大門上那兩枚沉重的紫金獸首門環上,還鑲有四顆綠瑩瑩的翠玉充做獸目。
好一個繁華街道的朱門繡戶,氣派雍容。
沈湛看著馬車上少女扶著車框發呆,此時方至五月初,又逢雨水零落,夜晚朦朦朧朧的霧氣借著月色撲在她紫色霓裳上,少女宛若一幅畫。
“下馬吧。”沈湛將手朝馬車上的葉泠霧伸去。
葉泠霧神色不自然地皺了皺眉,借著沈湛伸來的手款款下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