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漸高,偏屋內安靜的用著午飯。m.陰gzhicy老沈宅比不上京城侯府各色菜肴齊備,但也不至于粗茶淡飯,王家送來的女使廚藝頗好,蘿卜青菜也能做成美味珍饈。
待午飯用完,沈老太太用白布不緊不慢地擦了擦嘴角,說道:“午后你們去買些祭祀之物回來,后日是個好日子,祭祀就定在后日卯時。”
沈盼兒咬著木筷,眼骨碌轉了轉道:“祖母,這件事就讓二哥哥去吧,你不是說要讓他多擔事嗎?”說罷,還不忘朝沈辭做個鬼臉。
沈辭蔑了眼沈盼兒,懶得和她斗嘴。
沈老太太瞧著沈盼兒這頑皮模樣,腦袋犯疼,快十六的姑娘卻還是個小孩子心性,叫以后的郞胥如何放心托付中饋。
想想還是得趁著這段日子好好教教,沈老太太打定主意,板著臉放下木筷,道:“我們在犯月少說還要再待上些時候,明日按犯月還鄉習俗該請左鄰右舍,城中好友到家中吃茶看戲,你們三個姑娘就跟著宣嬤嬤好好照顧席間賓客。”
一聽要設宴,沈盼兒臉色不好道:“祖母,您不是最不愛熱鬧嗎,宴席麻煩,能免則免,落個清靜也好。”
沈辭笑道:“我看你不是擔心祖母不愛熱鬧,是怕累著你自個吧。”
“……”沈盼兒剜了眼沈辭。
對于設宴之事,葉泠霧和不比沈盼兒煩的少。
猶記得她回葉家第一次家宴,親戚編排流言,姨娘裝模作樣,她一口菜都還沒吃,父親就開始拍桌子,莫名對她發大火。
第二次是在寧北侯府,沈湛的回京宴,那次倒是沒出岔子,但她現在都還記得那種一直土鴨混進天鵝群的無措感,迷茫感。
第三次是沈老太太的吃酒席,她和小郡主同歸于盡,成了京城的笑話。唉……
園內,入眼便是前堂上用石塊堆積的假山,假山坡高三丈,上植青綠的松樹數棵,緣坡植迎春、水仙、茉莉、美人蕉、桂花、菊花、芍藥……看似種類繁多,雜亂無章,但只要算下花期便知,哪怕四季輪換,此處也仍是花開不敗。
前方曲折的長廊,以幽陰且深邃被冠以美名。
廊角處,有一水閣,長如小船,橫跨玊河,四周灌木環繞,禽鳥啾唧。
放眼望去,鷺園無處不是美景,最妙的還是主院門前的個溫泉池,冬日看景,白霧裊裊,堪比仙境。
此府邸一看的價格比起皇城腳下的院落,也是不逞多讓,更別提這院還地處犯月最繁華的街段。
一粗衣打扮的中年人點頭哈腰的領著幾個身形高大的男子在園中踱步。
中年人道:“慕容公子出手闊綽,這一來犯月就賣下這么大的宅院,您看看需不需要小的替您配家丁管婦?”
身著一襲藏青色錦衣的岳揚道:“暫且不必安排,我與家兄不愛熱鬧,且家中自帶來了一些家丁,都是頂事的。”
中年人見是他說話,又瞄了眼他邊上的沈湛,心驚這兄弟倆的長相還真是天差地別,回過神問道:“原來慕容公子與您是兄弟關系啊。請問二位慕容公子還有需要小的地方嗎,若是不需要的話,小的就該回鋪子里。”
“不急,”岳揚道,“我和家兄在豐州時就聽聞你們犯月城有個名叫雪月沁園的酒樓,初來貴寶地,還不知那酒樓在何處?”
那中年人回道:“沒想到慕容公子還聽過‘雪月沁園’,這家酒樓好啊,離您這見宅邸也不遠,這條街繞過去便是了。”
岳揚看了眼一旁的沈湛挑眉,道:“是嗎,那今晚我和家兄可得好好去瞧瞧了。”
幾人又逛了逛內宅,直到午后那中年人才離開。
書房內,岳揚遞上剛到府邸的書信,沈湛掃了幾眼,冷哼一聲扔掉手中的書信,倚靠在太師椅上,把玩著指間的寶石扳指,屋內氣氛頓時有些肅然。
此次暗訪犯月,他一共調派了三百余個黑旗軍進城。三分之一喬裝成了慕容家家丁,另外的三分之二則分布在犯月城,以及犯月城下十二鎮。
不管是酒肆、茶莊、當鋪、酒樓等處,都設了蟄伏點,唯獨雪月沁園是怎么也打通不進去,不僅如此,這犯月城和十二鎮上的商戶都對稅收之怨言頗多,打聽才知犯月稅收比京城還高,甚至高的離譜。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犯月知州——孫琨乾,他之所以能讓犯月上千商戶按他的規則走,還得歸功于自身手段。
他們家除了他,還有二房一脈,二房是個贅婿,手下壟斷了犯月磨坊以及米鋪,說得直白點,就是拿捏住了犯月百姓的咽喉。
說起來這位贅婿似乎比孫家還厲害,可當朝重農抑商,朝廷命官和商人之間最大的不同就是地位。
商人就是有金山銀山,也終得尋求衙門的庇護,聽話,可一同發財,不聽話,那便只有卷鋪蓋走人的份。
這些,程斐之前就已打聽出來,不是藏著掖著的大事,最頭疼的偏偏也是這事。
若孫琨乾是個貪官,二房是奸商,那他們大可找出罪證發落,可誰知這二房一脈旗下所有磨坊和米鋪都是有明確商戶字據,且干干凈凈找不到一絲錯處。
并且城中稅收都是一五一十交上去的,二房一脈也是按孫琨乾定的稅收納稅。
至于交上去的賬是否有假還得進一步查實。
可如何去查,只能由沈老太太去。
沈老太太雖無官職在身,卻有國安夫人的封號,只要沈老太太開口,孫琨乾就算在精明也糊弄不過去。
最后是這雪月沁園,這間酒樓并不是普通傳統的酒樓,這間酒樓有一傳統,就是每月都會有一次競拍,在競拍上的東西那都是黃金百兩起步。
打從圣上注意到犯月起,這間雪月沁園的老板是一點蛛絲馬跡都查不到,就連競拍場上的常客也找不到具體的花名冊。
太過平靜的水面下,必定藏著漩渦。
半響過后,沈湛將桌上的信斜斜地放到燭火上燃成了灰燼,骨節分明的手落在桌面上,食指有一搭無一搭地敲打著桌案。
少頃,他才沉聲道:“二房所有人的信息可查實了?”
岳揚從懷中拿出一本小冊,遞過去道:“都查的差不多了,孫家二房名叫孫金蘭,掌管著孫家中饋,孫琨乾不常在家中,府中大小都有他妹妹處理,她的丈夫名叫路徐安,路家祖上就是做生意的,但一直不溫不火,做到如今家業還是在孫琨乾上任犯月知州后。”
沈湛勾了勾嘴角:“分工挺明確。”
岳揚道:“安慰日子過久了,自然是分工明確,就是不知他們還能安慰到幾時。對了,還有件事還未稟告少主公,二房家只有一個女兒,那女兒與王家二房長子王序周已定親。”
“看來這王家還真是不簡單,能讓祖母相中,又能讓孫金蘭獨女青睞。”岳揚搖著頭,大有欽佩之意。
沈湛不置可否道:“王家管著十二鎮的河工水利,官職在犯月不輕,且世代簪纓,王家大房現任朝奉郎,前途無量,這門親事算下來于孫家也不虧。”
“祖母他們可到犯月了?”沈湛又問。
岳揚道:“今早辰時一刻就到了,不得不說王家殷勤得很,王家二房長子王序周早早將老沈宅灑掃一新就等著人來,甚至還撥了好些小廝女使。”
沈湛不語,慢條斯理地端起桌上的茶杯飲了起來,緩緩道:“你今晚給祖母送封信過去。”
“信?”岳揚不解。
“我們在犯月的身份不能暴露,調查之事只能暗中進行,孫琨乾為人謹慎,若能轉移他的注意,我們做事會輕松些。”
岳揚恍然大悟,笑道:“原來如此,難怪少主公會讓沈老太太回犯月祭祖,屬下就知不簡單,原來少主公的打算在這呢!”
沈湛道:“你很閑?”
“不閑,我這就忙去。”岳揚行了辭禮,立馬轉身離開,出了屋子,才敢松下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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