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朱雀長街的簪花會比起往年更是熱鬧,只是這等熱鬧傳不進僻靜的靜和堂。
戌時的梆子敲響,靜和堂的長廊上陸陸續續點上燈火,照亮庭院。
月明星稀,宣嬤嬤命女使抬了把桌椅放置在廊上,等姑娘們陪著沈老太太用完糕點后出來賞月。
正屋內,沈老太太拿起桌上的絲布擦了擦嘴角,道:“今日王家二哥兒送了封帖子來,想邀你去賞簪花會,你就別在我跟前忙活了,收拾一下赴約。”
聞言,姜蘭姝福身道:“是老太太,我這就去換身衣裳。”
說罷,轉身出屋了。
若換成往常,姜蘭姝肯定不會這么快點頭,必是要推拉幾回才肯應的,這次回答的那么爽快倒是讓沈老太太都忍不住愣了愣。
月色昏暗,輕菊提著一盞明燈在前照路,誰知二人剛出靜和堂的院門,就碰上沈盼兒和她的小女使。
沈盼兒面色不虞,還沒等姜蘭姝見禮,就越過她朝靜和堂去了。
輕菊回頭看了眼消失在夜色中的主仆二人,啐道:“三姑娘太不識禮數了,趙大娘子就是太縱容她,如今越發傲慢囂張,姑娘您別跟她一般見識。”
“我跟她有何好見識的,”姜蘭姝嘆道,“小丫頭性子登不上大雅之堂,怪就只怪我出身不好,若是我能做容家正經大娘子,也就不用看這一大家子人臉色了。”
“姑娘嘆什么氣,容家哥兒喜歡你,姑娘的母家怎么說曾經也是世代簪纓的大族,況且您的背后還有沈老太太,這容家大娘子的位置早晚都是你的。”
姜蘭姝勾了勾嘴角:“是啊,只要容哥哥喜歡我,那就比什么都重要。”
說罷,她又羞澀含笑道:“走吧,別讓容哥哥等急了。”
“是。”輕菊提著燈籠繼續往前走。
靜和堂,沈老太太吃完糕點出屋曬會月光,剛坐下準備閉目養神,沈盼兒就來了。
“祖母,您今日真是好興致還賞月呢!”沈盼兒提著笑容走上前。
沈老太太掀了掀眼皮盯著底下的小人兒,道:“你今日也是好興致,難得大晚上的還跑靜和堂來。說吧,什么事兒?”
沈盼兒調皮地湊到沈老太太膝上,撒嬌地蹭了蹭道:“祖母,孫女想去賞簪花會,可是又沒人陪你孫女去,孫女就想著跟您借會泠霧妹妹。”
沈老太太笑了笑,點了一下沈盼兒的鼻子,道:“鬼靈精怪的,去吧,正好帶你泠霧妹妹好好逛逛京城,她來京城小半年了還沒逛過幾回呢,只是宵禁前你們須得回來,不可貪玩。”
“放心吧祖母,宵禁之前孫女定把泠霧妹妹給您送回來!”沈盼兒嬉笑著拉過葉泠霧往院外跑,一路沒停歇,葉泠霧步伐小險些跟不上。
到了府外,姜蘭姝的馬車剛離開。
而沈盼兒也是早有準備,小半時辰前她就讓迎夏喚了一輛馬車停候在街邊。
簪花會又稱小乞巧,街上行人更多的是青年才俊和窈窕淑女,當朝民風并不是很嚴,男男女女牽手逛街倒也是常事。
馬車上,沈盼兒沒隔一會就要撩開簾子瞧瞧前面姜蘭姝的馬車,那坐墊上就跟有針扎著一般,神色又難看又急躁。
葉泠霧疑惑道:“三姑娘,你到底在看什么呢?自從上了馬車就看你有點不對勁了。”
沈盼兒放下簾子,沒好氣道:“還能看誰,我當然是看姜蘭姝了,她今晚肯定是去和容鈺私會的,我必要逮著他們當面問清楚。”
“……問什么?”
沈盼兒頓了頓,回道:“你別管,反正我要讓容鈺無話可說!”
葉泠霧無奈道:“可是蘭姝姐姐今晚出來是赴王家二哥兒約的啊。且不說這個,蘭姝姐姐和容公子男未婚女未嫁,三姑娘有何理由質問他們私會?
沈盼兒癟癟嘴,氣勢虛了下來:“那……那姜蘭姝不都有王家二哥兒了嘛,她這算是腳踏兩只船!”
葉泠霧一噎,小聲提醒:“王家還沒下聘呢。”
沈盼兒充耳不聞,兀自道:“我才不信姜蘭姝是去赴王家二哥兒的約,那日宴席上王家二哥兒殷勤示好,姜蘭姝理都不理呢,就顧著和容鈺那個傻子眉來眼去。”
葉泠霧沉默。
她不瞎,自然也是看見了。
只是王家還未上門提親呢,姜蘭姝要是和容鈺情投意合,容家也愿意上門提親的話,好像也合理。
朱雀長街上掛了許多五顏六色的花,葉泠霧下了馬車,一陣微風拂過,沁人的花香撲鼻而來。
還沒來得及欣賞,沈盼兒提起裙擺,拉著葉泠霧鬼鬼祟祟地追上前面的姜蘭姝,不緊不慢地遠遠跟在后面。
走著走著,二人跟著來到一座酒樓。
酒樓門庭如市,金色牌匾鑲嵌著極其張揚的五個大字——京城第一樓。
沈盼兒腳下不停,抬步就要跨進門,誰知還沒進去,四名大漢扛著個穿著素衣的男人走了出來,直接就往門外丟去。
嚇得沈盼兒和葉泠霧肩膀齊齊一抖。
幾名壯漢的身后走來一中年男人,他雙手抱于胸前,惡狠狠道:“沒錢還敢來喝酒,誰特娘給你這么大的臉!”
吼完,他瞧見邊上站著兩個身著不俗的小姑娘,眼骨碌一轉,捧著虛偽的笑臉:“兩位姑娘是來喝酒的?”
饒是膽大的沈盼兒此刻也是心虛的不行。
她很早以前就從沈崇文口中聽過這家酒樓,因為酒樓老板有一子名叫裴淮,是沈辭和容鈺的“狐朋狗友”。
每每沈辭和他在一塊被逮著,沈崇文都會恨鐵不成鋼的大發脾氣。
她還聽說,裴淮雖然年紀雖輕,但很是精通生意上的彎彎繞繞,京城內結實的達官顯貴不少,在京城商賈中算得上是后起之秀。
但聽說歸聽說,沈盼兒還從未與裴淮打過照面,不過能和沈辭成“狐朋狗友”的,估計那人人品……鐵定是有點問題的!
這棟酒樓充斥著紙醉金迷的味道,葉泠霧當下就想“逃”,剛要有所行動,就被沈盼兒死死挽住手臂,就聽她對那中年人道:“是啊,我們就是來喝酒的。”
“三姑娘,”葉泠霧壓著嗓子道,“這地方不適合我們,還是趕緊走吧,要是二叔母知道我們來這種地方,我們可得挨罵了。”
沈盼兒已是色厲內茬:“怕什么,出事由我擔著,走!咱們進去看看。”
葉泠霧聳拉著腦袋搖搖頭:“我不去。”
“去!”
“不去。”
沈盼兒撅起嘴巴:“還是不是好姐妹了,平日里我對你算好吧,什么好事都先想著你,你陪我一下怎么了?”
“……”不見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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