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門口,葉泠霧就見那邊走廊來了群秩序井然的一隊人,為首的人帶著高帽,身著暗紅色錦袍,外頭裹著一件棉氅,手里捧著道卷軸。m.lanyuezdh
他們一路走來,女使小廝紛紛躬身行禮。
姜蘭姝見后連忙拉著葉泠霧快步入座,也不告知為何,待葉泠霧跪坐好,正要開口詢問時,那一行人踏進屋子。
“沈小侯爺,嘉儀長公主,恭喜,恭喜啊!”
走在最前捧著卷軸的人說話聲音很尖銳,穿透力十足,像是女子的聲音,卻比女子難聽許多。
他的出現瞬間引起了屋內所有人注意,坐在上首秦明玉見著他,連忙起身端著身姿緩步上前,笑著道:“萬公公,怎么是您來啊。”
公公?葉泠霧恍然大悟,怪不得聲音怪怪的,她以前在瑜洲聽過“公公”,今日第一次見,沒想到這位公公長得如此白凈,肌膚比女人還光滑。
來客們或多或少的投去目光,有些甚至做好了行禮的準備,停下了手中的玉筷。
萬公公笑著道:“……咱家除了來道聲賀外也是特奉圣上旨意,來寧北侯府宣旨的。嘉儀長公主,沈小侯爺,還有在座的各位,請領旨吧?”
沈湛起身緩緩走去,二房的沈崇文,以及趙氏也都上前下跪,兩側賓客紛紛深屈著上半身。
葉泠霧見狀,就算再不懂禮儀,也明白現在該如何,趕緊起身重新下跪,施重禮。
沈辭雖跪著,卻并未和大眾一般深屈著上半身,只是雙手交于額前,脊背挺直。
萬公公掐著嗓子宣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寧北侯沈辭尋回晉城丟失軍械,捉拿暗通敵國的樊坤,立一等大功,特封柱國大將軍,賞黃金萬兩,嘉儀長公主教子有方,封一品誥命夫人,領旨~”
來客暗暗面面相覷,意味不明的互換著眼神。這寧北侯府如今是潑天的富貴,滔天的權勢了。
“臣沈辭,領旨。”沈辭語氣毫無波瀾。
“嘉儀長公主秦明玉,領旨!”秦明玉笑容漸深。
方公公將圣旨雙手遞到沈辭手中,圣旨儀式完畢,眾人這才站起身。
沈盼兒一馬當先,跑過去道:“恭喜大哥哥封柱國大將軍,恭喜大伯母封一品誥命夫人!”
有人在前,其他人也跟著湊去。
“恭喜沈小侯爺,年紀輕輕便已是柱國大將軍,比起您父親還要厲害呢。”
“沈小侯爺恭喜啊,您可是我朝開國以來第一位柱國大將軍啊!”
“恭喜嘉儀長公主封一品誥命!”
那邊已圍成圈。
葉泠霧手足無措,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恭賀,卻良久也邁不過心里的那道坎。
夢里沈湛給她下死令的聲音,現在想想都能打冷顫。
不僅是他,那日侯府外秦明玉第一次見到她時的反應,冷漠中……帶著一絲絲厭惡?
不管是不是,葉泠霧可以肯定秦明玉不待見她,既然如此,也就別湊上去討人嫌了。
嗯,沒錯,好好做個背景就行。
葉泠霧正陶醉在自我說服中,卻不想眾人的目光已隨著沈湛而移到她身上。
頭頂突然暗下,葉泠霧緩緩抬起頭,就見沈湛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他背后那些人也在看她。
有詫異,有疑惑,有嫉妒,有不滿……
眾目睽睽之下,葉泠霧跟著沈湛出了海棠齋。
說是有事告知,具體什么事不便透露給眾人,所以就移步偏堂了。
出了屋,寒風灌入衣領,廊上的燈籠比之前暗了許多,約是里面的蠟燭快燃盡了。
葉泠霧不緊不慢的跟在沈湛后面,待她進入偏堂時,沈湛已在軟榻上坐下。
葉泠霧揣著疑惑,輕步上前道:“不知侯爺要同我說什么?”
沈湛垂著眼,臉上沒什么表情。他抬手,修長的手指從青衣袖中挑出一枚玉佩,幽幽道:“你可埋怨今日宣旨沒有任何關于你的功勞?”
葉泠霧愣了愣,只覺得這個問題問的有些稀里糊涂。她確實是幫了沈湛破了困局,但后來她想了很久,其實不管她幫不幫,樊坤都逃不了。
只是結果提前罷了。
因為她現在都還記得第三日過了福壽關后,三艘氣勢磅礴的大船將樓船周圍起來的場景。
沈字旗幟迎著海風飛揚。
這是她第一次見識到寧北侯沈湛的威風。
望而生慕,近而生畏。
往后有那么長的日子,她若真壞了心思,犯了什么不可饒恕的大錯,這樣的人取她性命,就如碾死一只螞蟻般,無聲無息。
沈湛兀自把玩著手中的玉佩,似乎不急著要答案,屋內仿佛凝固,良久才聽一記稚嫩的女聲打破沉寂。
“不曾埋怨。”
沈湛略感意外地挑了挑,道:“為何?”
葉泠霧擰著眉,如實道:“我高看了自己,低估了侯爺。若一早知道是您的話,就不會貿施小伎倆了。”
沈湛半晌沒說話,須臾才道:“我現在都還記得在樓船上你同我說的話,清白廉正,耳濡目染,不甘視而不見,你不覺得你現在的話與之前相矛盾嗎?”
葉泠霧被這番追問,搞得腦袋一片空白,好像不管說什么都是錯的。
想不通,索性道:“泠霧不明白侯爺的意思,您叫我移步來此,就是問這些嗎?”
沈湛抬眸,目光頗為一言難盡。這表姑娘的小脾氣說來就來?
葉泠霧卻裝作不知曉他在看她,只顧盯著腳下這雙白日就已數清鑲嵌了多少細小白珠的繡鞋。
一百零九顆,她數了幾十遍,不會錯。
“這是圣上賞賜給你的玉佩,”沈湛將手中的玉佩朝她伸去,“你不是說''''丟了祖傳玉佩'''',圣上便賜你一枚。”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葉泠霧錯愕,圓瞪的美眸清澈明亮,眸中仿若納入了萬千星河,泛著泠泠星光。
“圣……圣上賜…賜給我的?”葉泠霧結巴了。
沈湛站起身朝她走去,燭光照在他高大的身軀,陰影卻落在葉泠霧身上,獨屬于位高權重者的壓迫感襲來。
他道:“拿著吧。”
葉泠霧眉頭緊鎖,雙手緩緩接過玉佩,后知后覺發問:“我……我要不要行跪禮?”
有些呆。
沈湛勾了勾嘴角,越過她往后走,說道:“快些回席吧,那時有得你跪。”
廊上的燈籠滅了好幾盞,沈湛行走在暗夜下,周圍黑漆漆的,葉泠霧依舊不近不遠的跟在后面,保持著最恰當距離。
其實他今早在馬車上就想將玉佩交給葉泠霧,可看見她故意的疏離后,他莫名不想輕易就給了。
可就在剛剛,所有人圍上來祝賀,唯獨她低著頭沒有動作,沈湛不得不承認他心頭窒了一瞬。
畢竟是冒著生死一線的危險付出過,卻沒有得到任何嘉獎,換作是誰怕都會失望。
所以他才會不顧眾人在場,叫葉泠霧單獨出來說話,這是他第一次有了想安慰女子的心思。
而此刻的葉泠霧全然不知沈湛的心思,目光全在手中的玉佩上,忍不住揚起嘴角。
要是外公知道她得了御賜之物,肯定會為她驕傲的。
本文網址:https:///440790/172648630.html,:享受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