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從上古到現在，藏海界流行的是意劍，而不是心劍。
這也說明了意劍自有它的可取之處。
齊月說了這么多，卻沒點出這個來，是因為她知道，無極宗精心培養出來的弟子，絕不是那等能被她三言兩語就能輕易動搖自己道心的人。
“齊道友，受教了！”
好半晌，史伯龍帶頭突然朝齊月拱了一禮。
這一禮，是對齊月授業解惑的感謝。
因此齊月并沒有避開。
只是，史伯龍這一禮后，朱秀文、常勝男他們一個接著一個問題又迅速拋來。
“敢問齊道友，你之前說的上古修士求仙問道與我們現在求仙問道有所不同，這個結論是從何而來？”
朱秀文一臉鄭重地道。
齊月雖感意外，覺得他們過于較真了，但她敢說那些話，那也是有自己的道理在的。
“朱道友既然問了，那我就直說了。”
齊月說，“上古六藝文、陣、術、符、器、丹，朱道友可見現在傳承下來的是哪幾樣，是陣、術、符、器、丹，而這五藝，竟然只有術最得世人重視，此為一。
人心不古，憐憫蒼生已成了過去式，現在人人修仙，追求大道，卻口口聲聲說大道獨行。獨行也就罷了，但現在修仙界為了一點修煉資源就反目成仇，兄弟鬩墻，此類事件屢見不鮮。此為二。
三、陣、符、器、丹雖世人皆知，但這四藝，到底是從什么開始淪落為術藝的附庸，而藏海界的修仙界又有多久沒出過這四藝的大家了？即使有，也寥寥無幾。
第四，敢問朱道友，你最初修行的目的是什么，真的是為了天下、為了更多的人族的生存而修行嗎？”
“自然！”
朱秀文聲音鏗鏘有力道。
離他不遠，史伯龍、常勝男、甚至白茶茶都下意識地挺了挺胸。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有這個想法，朱萍萍沉默了。
文豪和姜叢山臉上閃過一抹羞愧。
齊月看到這，淡淡道，“看來只是朱道友你一人一開始有這個心，你的師兄弟們，卻全然跟你不一樣呢。”
朱秀文先是蹙眉，掃了下朱萍萍和他身后的師兄弟們。
“但若人族若有難，我們相信他們一定會挺身而出。”
這回所有人都點了點頭。
“好！”
齊月點頭，“可人心易變，世情險惡，朱道友又怎么能保證你的初衷會一直不變？”
朱秀文這次被問得猶豫了，再不復之前那么堅定決絕。
沒有人會預料到自己的未來會變成什么樣，朱秀文向來多思多想，如果此時他放下話，日后若做不到了，那那時他又該如何自處。
“那自然是趁現在有心，今日事今日做，就算來日心變了，那也是來日的事。朱師兄，我們不用想這么多。”
突然說話的竟然是朱萍萍。
“她竟然也有這個心氣！”
白茶茶心里驚異，看著她，往日那張她看不順眼的臉，這回竟也覺得有些順眼了起來。
朱秀文身后師兄弟們紛紛激昂道，“對，朱師妹說得好。今日事今日畢，我們只管現在，做好當前事。”
“來日是來日，今日只要我們做好自己，某雖無長身之物，卻有一劍在手，一劍蕩不平，一劍安天下，一劍我問心無愧。”
“齊道友，那你呢？”
朱萍萍反問齊月。
齊月神色自若道，“窮著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這個初衷不是她自己給自己的目標，然而從現在開始，她覺得她可以往這個方向去努力。
不過卻不是因為人族，而是她本就罪孽在身，若加重身上罪孽，無疑就是引火上身。
朱萍萍微微頷首，沒再說話。
“齊姐姐，如果心劍真有你說得那么好，那意劍為什么能從上古流傳下來啊？”
白茶茶問的時候臉上神色依舊帶著天真，然而齊月想到她對朱秀文那個宏偉理想的認同。
她就不急著辯解了，反而想聽聽她會怎么說。
“白妹妹問我這個，想來你自己對這個應該也有自己的理解。”
“我覺得，心劍之所以比起意劍更難傳承下來的原因，一個是因為它很難修煉，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剛剛齊姐姐說得那樣，如今人心浮躁，大家都只想著速成，所以對道的追求也越來越敷衍。
不少自稱劍修的，實際上連自己為什么用劍的原因都不知道，就只知道效仿前人，所以往往得其形而不得其意，其心。
齊姐姐，我說得對嗎？”
如果說之前朱萍萍是刷新了齊月對她的印象，而現在白茶茶這話，卻真正顛覆了齊月對她品性的所有揣測。
她一直以為，白茶茶是有些情商不高，有些自私，也有些真的蠢得很天真。
然而這會看來，白茶茶完全沒有辜負昭明真君的傾心培養。
她和昭明真君一樣，都心有大愛。
面對這樣的白茶茶，齊月嘴角的淺笑微微收斂，輕“嗯”了一聲：
“嗯，白妹妹說得很對。”
“那齊姐姐呢？”她似乎很執著齊月的答案。
或許，她也是從這個答案里，想知道齊月這個人，她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我和白妹妹理解的不同。我覺得，心劍傳承的是人族的氣節，而意劍傳承是人族的精神。有了氣節，人族才能站的直，有了精神，人族才能站得久。”
空氣里，瞬間安靜了兩秒。
這樣的比喻，這種話怎么可能是從齊月口中說出來的。
白茶茶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很少人站在高處一直往低處看，但站在高處，也未必所有人都會踮起腳尖，去看往更遠的高處。
齊月雖是化神修士的女兒，從她來到修仙界后，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地里看著她。
不少人都曾期待著她能夠成長起來，日后能為守護人族盡一份力。
可是，這種期待，在齊月沒有表現出愿意為人族奉獻出一份力前，那都是很淡的。
然而，如今這句話，卻讓得暗地里關注她的灰袍人，已經深思起，只是從心劍和意劍傳承下來的事就能看出人族的氣節和精神所在，可見其心胸之開闊，其眼界并不局限于自身。
像她這種有大局觀的好苗子，真的不考慮把她再深造一下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