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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父親浮于表面的夸獎,沈時宜裝不出小孩子被夸時的喜悅模樣。哪怕這個便宜父親問問她手指疼不疼,她也不會連個敷衍的表情也做不出來,沈時宜想著,低下頭,不讓上座的父母看到她不合時宜的冷漠。
沈兆坤沒有得到回應,有些尷尬,旁邊的江氏不滿,“你父親跟你說話,你低著頭干什么?家里誰欺負你了不成?”
江氏習慣性的不滿沈時宜,她身邊的三個孩子也只是睜著眼睛看著,不吭聲。老二從小跟在祖母身邊,跟他們不是一國的,以前母親是暗地里數落老二,如今越發正大光明的當眾呵斥罷了,他們習慣了。
沈兆坤抬手阻止江氏的訓斥,“好了,時宜還小,有些害羞不是很正常嗎?時宜,來過來,坐父親旁邊。一會兒吃了飯,讓你母親給你洗個澡,換身新衣服,你前幾日不是求我帶你去鋪子上學手藝嗎?明日父親就帶你去!”
沈兆坤的話讓沈時宜驚喜,她猛地抬起頭,沖父親露出笑容,“謝謝父親。”
雖然天上掉餡餅,可能是陷阱,但是沈時宜現在不去想那么多,能走出家門就好。整日在這個沒有理由的討厭自己的母親手底下,她不知道自己能忍耐到什么時候,忍不下去的時候,會做出什么事情出來。
見女兒露出笑容,沈兆坤也跟著高興,“就這么想去鋪子里學手藝?你可知道,在家是最舒服的,出了門學手藝,不但辛苦,學不好,師傅可是要打罵的。你問問你的姐妹們,她們是不是巴不得待在家。”
沈時宜看向對面的兩個女孩子,年齡大一些的姐姐沈寶珠,鵝蛋臉,跟母親最為相似,杏眼瓊鼻,穿著鵝黃比甲,觀之可親,比自己大了三歲,已經能看出是個美人坯子。年齡小一些的,黑黑的眼珠子透漏著不一樣的精氣神,是家中最機靈的,沈時宜作為家里的二女兒,尚且不為母親所喜,更別提老三了,她還是女兒,若不是她出生沒多久母親再次懷孕,并且去廟里燒香時,被“高人”指點,這一胎是個男孩兒,母親一時開心,覺得是老三帶來的弟弟,作為家里的第三個女兒,老三的日子應該是家里最難的。對了,老三的名字,母親不顧公婆的反對,堅定的叫了招娣。
“招娣”這個名字,本來是江氏給沈時宜準備的。
江氏四個孩子,老大沈寶珠是父母情濃時所生,所以是江氏和沈兆坤的掌中寶,從名字就可以看出來。
到了沈時宜,因為江氏太過過分,婆婆謝氏不得已才插手,將沈時宜抱走,并親自給取了名字。
“時宜”這個名字,意思就是她不得父母喜愛,沒有靠山,希望小小的她可以以自己的快樂為主,不要因為旁人的不喜而傷心。
而且江氏唯一的兒子,沈從歡的名字,也是公公順著沈時宜的名字娶的,什么“順頌時宜,百事從歡”,就讓她越發不喜。
因為這兩個緣由,江氏從來不叫沈時宜的名字。
老三沈招娣,因為遂了江氏的心意,也因為她帶來了弟弟,再加上她自己機靈,知道奉承照顧家中唯一的男孩兒,所以,日子總算沒有那么難過。
沈招娣一向機靈,也知道自己在家里沒什么靠山,當即便順著父親的話,看向沈時宜,“是啊,二姐,你不知道我跟大姐多羨慕你可以待在家里。在鋪子里學手藝開始,我的十個手指頭,就沒有消下去過,被針扎的腫的老高。”
老三舉著自己的細長的有些紅腫的手指給眾人看,耍寶的樣子讓眾人發笑。
沈兆坤笑罷,擺擺手,“你還說,你姐姐當初學刺繡,不過一個月就入門,就你,心思定不下來,三個月了,還是老是能扎到自己,待會兒去鋪子路過回春堂,給你買瓶藥膏抹一抹,省的你以后連布料都抓不穩!”
沈招娣聽了,喜出望外,“謝謝父親,父親放心,我有了藥膏,一定好好學刺繡!”
沈家從祖母那代有了自己的綢緞莊,算是發了家,本來對于家中的女孩兒們,是打算請人上門教刺繡的,但是可能是覺得唯一的兒子撐不起家門,祖母便下了規矩,讓家中的女孩兒過了六歲生日之后,就去鋪子里跟繡娘學手藝,也是讓家中女孩兒多見見世面的意思。
沈時宜的記憶中,她從能走會說開始,祖母便開始教她刺繡,她第一次繡出小鴨子那次,高興的拿給祖母看,祖母摸著她被扎的手指頭,有些心疼的跟她說,“時宜這個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天生是寫字彈琴的手,如今讓你拿了針,就是想讓你學些安身立命的本事。待祖母不在了,寫字彈琴這些風雅之事沒有用,還是自己有真本事,才不用求人。”
當初的沈時宜不懂祖母的意思,只知道祖母讓她練刺繡,她就認真的練,聽說家中的綢緞莊就是祖母靠著刺繡的本事置辦下的產業,她練好了,也能跟祖母一樣有本事。
江氏和沈兆坤很少來上房這里,自然不知道沈時宜早就在祖母的教導下啟蒙,學會了一些基本的刺繡手法。
不過如今的沈時宜,沒有拿過針,自然要從頭開始。
說來諷刺,自己女兒原本的模樣,作為父母的沈兆坤和江氏并不了解,倒是讓如今的沈時宜可以隨意發揮。
吃了午飯,沈兆坤帶著兩個女兒再次出門,江氏回屋躺著去了,嫁到沈家十多年,她早就養成了午睡的習慣。
沈時宜則被吩咐,去廚房燒水,把自己洗刷干凈,明天清清爽爽的去鋪子里,作為主家小姐,別給沈家丟人。
沈時宜不在乎母親言語中的貶低,而是帶著雀躍的心情去廚房燒水,迅速的洗澡洗頭,然后坐在廊下,趁著今日的好日頭,晾曬長長的頭發。
手中拿著篦子,細細的梳理著長發,沈時宜的眼睛,透漏著生機。
“時宜,你怎么這么高興?難道沈家叔叔給你帶好吃的了?”
鐘春不知何時溜進院中,看著沈時宜,試探著問道。
沈時宜看著眼神透著算計的鐘春,因為心下高興,也沒了早上的厭惡,“沒什么,廚房還有剩下的半個饅頭,你要是想吃就趕緊去拿,一會兒馬婆子回來就沒了。”
鐘春還是腳步飛快的去了廚房。
她對沈家廚房比自家還要門清兒,也不敢多拿東西,只拿了鍋上剩下的饅頭便出來,邊大口吞著饅頭,邊不滿的嘟囔,“只有饅頭,沒有點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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