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裳從小嬌生慣養,在云州這一畝三分地,誰不看在威遠侯的面子上對她恭維有加,什么時候被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打臉?
所以她當即臉色漲紅,騰地站起來,伸手指著柳云眠:“你——”
“啪——”
羅裳驚呼一聲,捂著手腕后退幾步,伸手去拔劍。
她原本白皙的手背上,現在留下一道血痕,深深的,觸目驚心。
雪儀慢條斯理地擦拭著她的軟鞭。
誰也沒看到,她是從何處掏出軟鞭,又如何出招的。
羅裳沒吃過虧,這會兒眼睛都紅了,一副要拼命的樣子,“賤婢!你敢跟我動手!”
“打的就是你這個賤婢。”雪儀毫不留情地罵道,“你算什么東西,敢指著夫人?再有下次,我直接斷了你的手,不信你就試試!”
柳云眠輕笑著道:“你跟她置什么氣?她少教,自有羅夫人管教。喝口茶,消消氣——”
眾人:“……”
這位據說泥腿子出身的侯夫人,看著柔柔弱弱,說起話來,真是刀刀見肉。
怎么就——那么讓人舒服呢!
許多人早就看不慣羅裳的做派。
如果不是因為她會投胎,誰會陪著她玩?
花拳繡腿,還真當自己是女將軍了?
柳云眠甚至連面子都不肯做,丫鬟動手,她竟然還擔心自己丫鬟生氣。
羅夫人的臉色很難看。
但是羅裳確實失禮在前。
而且眼看著,柳云眠身邊這個丫鬟,確實身手也不錯,而且主意還大。
真要鬧下去,還不知道會怎樣。
所以羅夫人強忍著情緒,息事寧人。
“裳兒,別鬧了,下去讓大夫給你看看手。姑娘家,容貌肌膚都重要,不要留了疤。”
羅裳卻不肯,拔劍鬧道:“誰都別攔著我,今日不砍了這賤婢,我決不罷休!”
說完,她持劍直直地向雪儀攻來。
雪儀輕蔑一笑,銀鞭一甩,直取羅裳面門,是絲毫面子都不留的打法。
羅裳倉皇持劍抵擋。
她哪里是雪儀的對手?
雪儀鞭花四飛,游刃有余,好像貓戲老鼠一般。
除了羅裳這個目標之外,鞭子沒有落到其他任何地方,更沒有毀壞任何東西。
羅裳就狼狽多了,四處閃躲,然而雪儀的軟鞭卻像長了眼睛一般,專門往她身上招呼,很快把她一身華服打得像乞丐服,衣不蔽體,模樣別提多狼狽。
羅裳幾乎把一口銀牙咬碎。
這等奇恥大辱,她如何能忍!
“來人,來人,給我把這賤婢拿下!”她歇斯底里地喊道。
羅夫人并沒有阻止。
女兒被欺負成那樣,她也很生氣。
柳云眠喝著茶,像沒事人一樣,更令她生氣。
既然如此,就別怪威遠侯府把事情鬧大了。
柳云眠卻緩緩開口:“怎么,要打群架?那不著急,我讓人給侯爺帶個信,侯爺帶來的幾萬將士還不知道呢!”
眾人:“!”
這位真能搞事情啊!
這要是鬧到外面男人那里,羅夫人和她,都得吃不了兜著走吧。
女人們打架打成這樣,體面呢?
柳云眠表示,她不要面子,她只要里子。
那邊還打得熱鬧,柳云眠繼續開口:“我說羅姑娘上來就對我橫眉豎眼,原來今日就是鴻門宴。鎮通侯府不惹事,但是也不怕事。有道是,見微知著,威遠侯府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回去會如實稟告侯爺!如果侯夫人和羅姑娘還不滿意,那我們就直接手下見真章!”
說完,她把茶杯重重放在桌上,站起身來,“雪儀,我們走!”
雪儀這才收起鞭子,快步跟在柳云眠身后,又是低眉順眼的模樣,絲毫看不出來她一身本事。
眾人心里對她多有忌憚,也不缺贊賞。
鎮通侯府臥虎藏龍,連侯夫人身邊的婢女都如此厲害。
羅夫人卻知道,不能讓柳云眠這般走了。
說到底,是羅裳不敬在先。
鎮通侯想要他們侯府出力,他們又不傻,自然不肯,虛與委蛇。
但是倘若讓對方找到了發作的借口,不知道會鬧出什么事情。
可以出事,但是不能在自己這里出事。
所以羅夫人站起身來行禮告罪,“夫人留步。都是我管教無方,才讓小女冒犯了夫人。裳兒,還不過來給夫人賠罪!”
羅裳瘋了。
她現在衣衫襤褸,像個乞丐,然后還要跟始作俑者道歉?
“給她賠罪,除非我死!”羅裳聲嘶力竭地大喊道,然后直接跑了出去。
羅夫人臉色漲得通紅。
今日這接風宴,威遠侯府的面子,算是徹底沒了。
柳云眠皮笑肉不笑地道:“初來乍到,不敢要羅姑娘性命,所以賠罪就免了,只是這飯,不吃也罷。雪儀,我們走!”
羅夫人還想挽留,卻留不住,只能親自送她出去,嘴里不住說著道歉的話。
世人都說羅向安寵妻,一心一意,但是羅夫人卻知道,他性情很暴戾。
她足夠聰明懂事,能讓羅向安事事順心,所以才能地位穩固。
現在——
今天怕是不能善了了。
羅向安現在,還不想和鎮通侯直接撕破臉。
但是在女眷這邊,臉皮都已經撕下來了。
哎,羅夫人一個頭兩個大。
再看看柳云眠,帶著她的丫鬟往外走,面色如常,哪里有一點擔心的樣子?
她就真的如此有恃無恐,恃寵而驕?
走出垂花門,柳云眠找到了陸辭的隨從,淡淡道:“去告訴侯爺一聲,我先回去了。”
隨從忙點頭稱是。
羅夫人道:“您看今日這事鬧的,都是那個孽女……”
“我和夫人一見如故,所以忠言逆耳,”柳云眠冷冷地道,“羅姑娘這般目無尊長,早晚要闖下大禍。慣子如殺子,夫人還是好好考慮考慮。”
“噗嗤——”一聲嗤笑傳來。
柳云眠抬頭看去,便見到一個年輕的男人,整個人歪在身邊丫鬟身上,笑得意味深長,滿臉嘲諷。
“三爺。”羅夫人身邊的丫鬟們行禮。
而羅夫人眉頭微皺了下又很快松開,嗔怪道,“嚇了我一大跳,原來是野哥兒。”
野鴿子?
柳云眠大概知道了這位的身份。
羅野。
光天化日之下,和丫鬟摟摟抱抱,倒是名副其實。
羅夫人見到羅野,內心是厭惡的,但是這會兒她難得生出一些歡喜。
——可算有人背黑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