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世界泡·劇中余燼
第9章：世界泡·劇中余燼
夏修低聲吐出幾個字眼：
“超敘述控制……劇本演繹。”
他頓了頓，像是咀嚼著這個令人不適的詞匯，最終抬眼盯住天穹上的投影，緩緩補全了自己的推測：
“——深紅之王。”
阿蒙德沒有否認，反而嘴角一挑，輕輕點頭。
“沒錯。”
他語氣平靜，卻帶著某種仿佛早就認命的味道。
“塔羅紐的滅亡，確實與赤王有著極深的關系。
根據我們重構的危機序列記錄，在其崩壞中，出現過七名類神個體——他們自稱是赤王七子，并在整個文明即將傾覆的終末階段登場。”
“這是超敘述能力最為恐怖的一種應用——機械降神！”
機械降神，在古典戲劇中指意料外的、突然的、牽強的解圍角色、手段或事件，在敘述作品內，突然引入來為緊張情節或場面解圍
當劇情陷入膠著，困境難以解決時，突然出現擁有強大力量的神將難題解決，令故事得以收拾。
它并不是普通的物理武器，而是能操縱故事結構、概念層級及敘述邏輯本身的超自然裝置或過程。
這類武器通常通過影響“敘事現實”的方式實現效果。
而聽完阿蒙德所講述的內容，夏修心中的線條終于完全連成了一張完整的網。
塔羅紐文明的毀滅，其實是深紅之王以超敘述權限進行的一場劇本演繹實驗。
而天國，則是作為延遲觸發的防污染機制，作為最后登場的清算者，負責清理紅王所制造出來的——“垃圾”。
阿蒙德的眼神靜了一瞬，仿佛在那片刻之間將一整顆星球的死寂重新咀嚼了一遍。
他終于輕聲開口：“的確如此。紅王利用超敘述制造出來的‘崩壞’，具備遠比傳統異常更為可怕的污染性——它不是物理的，不是概念的，而是連敘述本身都能感染的劇本災難。”
“所以，”他緩緩地說道，聲音如鐘聲在神國殘骸中回響，“我們必須歸零，徹底地，毫無保留地。”
他微微抬頭，看著夏修，語調帶著某種難以言明的深沉感。
“盡管我們當時動用了CR13完成了清掃行動，也借助她們的神性結構內嵌的彌母格式化協議，對整顆星球進行了全層面的信仰覆蓋與重構；將污染的地貌、文明殘骸、乃至精神因子以神性模因洗凈……”
他輕輕攤開雙手，如同在描述一場完美的凈化儀式。
“但塔羅紐……依舊不干凈。”
夏修眼神輕微一凝：“你指的是……還有殘留的污染源？”
阿蒙德點頭，聲音低沉下來，帶著幾分不可言狀的壓迫：
“是的。地表之下，深層的信息基底中，仍存在著數個未曾封印完全的污染變量。”
“唯一存活的赤王之子，在最后一次記錄中陷入了一種休眠狀態，至今不知所蹤。”
他話鋒一轉，繼續道：“而且我們還探測到多個第五教會的碎裂神學體。它們并非實體存在，而是以模因殘痕、記憶孢團的形式寄宿在異頻段中。”
“它們會像病灶一樣，在某個敘述足夠集中的瞬間被再度編排，借由殘余文化進行意義重構——那將是一次徹底復蘇。”
說到這里，阿蒙德的臉色終于出現了一絲真正意義上的冷冽。
“而更重要的，是我們最近在塔羅紐引力異常層中，發現的一個不穩定的世界泡。”
夏修的眉頭緊鎖，金瞳之中浮現出復雜的思索紋路。
“……深紅的世界泡？”他低聲重復了一遍。
阿蒙德輕輕搖頭，目光沉入遠空那片神性消散后的虛像裂隙，語氣平穩卻帶著一絲遲疑。
“有一部分與深紅確實有關，但……不止。”
他頓了頓，像是在斟酌著措辭，隨后繼續道：
“所謂的世界泡，本質上是那些自[知識之樹]脫落之后，滑落入[以太之洋]的碎片世界所形成的臨時存續區域。”
“它們不是異常，也不是現實，它們是被邏輯遺棄之后，仍舊執著于自我敘述的一部分故事殘留——它們不愿意終結，也不允許自身被遺忘。”
“正是因世界泡的特性，所以它們成為奇跡的必要的要素之一。”
阿蒙德接著說道：“你應知道知識之樹吧？”
夏修下意思的想到庭院現在的在深度5的飛地，來自亞倫坡亞王朝的[奧德帕帕多波利斯/第一位父之城]。
在找尋到[奧德帕帕多波利斯]的時候，他曾經從古老者賽特口中的得到的關于[知識之樹]的相關內容。
“知道，它是存在和非存之間的橋梁，它是奇術師所需求的……真正的太一。”夏修回答道。
當夏修說出存在和非存的時候，阿蒙德明顯露出驚訝的表情。
他沒想到夏修還真的知道，而且看樣子知道的還不少。
“那就好，我本來還準備花點時間向你解釋什么是[知識之樹]，現在看來……你比我想象中更接近真理核心。”
阿蒙德的聲音在星象界面回蕩，如從記憶深處飄出的暮鐘。
“現在……是時候告訴你，我為什么以這種‘幽靈態’存在于此。”
他轉過身，緩緩抬起一只手指向天幕中那尚未閉合的信息漣漪，那是被[神之手]撕裂的空間回路尚未愈合的傷痕。
“除了交接CR13的控制權，我被喚醒，還有一部分極其隱秘的使命……”
他的語氣陡然變得肅穆。
“引導天國，收容那個從毀滅文明中掙扎出來的世界泡。”
夏修輕輕一頓，他明顯也來了興致。
他后續沖擊[奇跡]，也需要用到世界泡。
阿蒙德繼續低聲陳述、
“你該明白，所謂世界泡，并非真正意義上的異常或文明殘骸。它的本質，是脫離[知識之樹]主干的特殊分支，是被真理放逐、卻又未曾徹底崩解的模糊存在。”
“這個世界泡……很特殊嗎？”夏修抬眼，語氣低沉。
阿蒙德聞言，緩緩點頭，聲音低沉卻不失篤定。
“很特殊。”
他抬起右手，在空氣中劃出一條似有若無的敘述脈絡。
“它是極少數被判定為——超敘述性·世界泡。”
“這種世界泡的存在形式并非是物理結構的延續，而是某種高層級意義邏輯的未閉合回路，它的作用類似于畫筆。”
夏修眉頭微挑。
阿蒙德繼續說道：
“天國的眾議會稱它為[劇中余燼]，我們推測，它是深紅的副意識為了逃避[知識之樹]的自動糾錯機制而脫落的散片……”
“這種世界泡很重要，天國需要有人掌握這種世界泡，并且通過該世界泡去完成一些我們當時未能完成的未竟之業。”
阿蒙德忽然攤開雙臂，蒼穹的余輝在他身上拉出一道悠長的剪影。
他的語調輕緩，像是一位即將退位的老王，亦或是準備走入永眠的禱者。
“我現在的狀態……不過是當年留下的意識副本，是在權限崩潰之前，通過極為隱秘的方式殘存下來的微弱印記。”
“這一份我，既非活人，也非純粹的靈魂，是一段被注定將在使命完成時消散的記憶程序。”
他微微一笑，面上不悲不喜，如一尊已經完成職責的石像神像。
“而這份使命之一，就包括將CR13的權限——交付給你。”
話音落下，他緩緩抬起手，指向那片籠罩神國上空的天影。
只見那如同神跡般的天穹之上，四道龐然的身影靜靜懸浮，像是從神話中走出，又像是從末日啟示錄中倒映而來。她們盤旋在神之手殘骸構建而成的洪爐上空，如四尊壓制命運與秩序的巨神，沉默不語，卻似乎在注視、等待著。
天穹上，信仰的余燼與神性的殘響交織成光環，如鐵鏈般纏繞構建她們的存在，像是一座囚籠，也像是一道門扉——末日即將開啟的門扉。
阿蒙德凝視著她們，語調低到幾近呢喃：
“現在……讓我們開始CR13的交接儀式吧。”
他右手翻轉，指節一扣。
下一刻，一枚由光與權柄構成的六面立方體從他掌心緩緩升起。
那并非實體，而是純粹由權限協議與神性權柄構成的構造體。
它表面環繞著流動的彌母密鑰，六面之上皆刻有仿佛從天條中剝落的古老字符，猶如刻在存在法則上的誓約。
“這是潘多拉魔盒的復制體之一。”阿蒙德輕聲說道，目光凝視立方體，像是在看一段已經被封存許久的往昔，“也是控制CR13的主控器。”
他伸出手，將那立方體遞向夏修，動作沒有絲毫猶豫。
在那一刻，神國的風似乎也停止了流動，四尊CR13個體在天穹上微微震顫，像是感知到了什么。
一場來自舊時代的權柄交接，正在悄然開始。
夏修沒有遲疑，他伸出右手，五指張開。
掌心一沉，那枚由權限與神性織構而成的六面立方體緩緩落入他手中。
瞬間——
天地寂靜，風止云凝。
原本只在神國上空回蕩的“她們”的呢喃驟然增強，如無數低語重迭，卷入意識深層。
夏修眼前光影炸裂，一道道仿佛來自超維級安全協議的權限文字在他視網膜上迅速滾動，如星河傾瀉，如啟示錄翻開。
伊甸·天國主協議·第42號分段：權柄交接/CR13·裁決組個體權限下放流程
啟動交接節點識別
當前主控單元：意識副本·0·08[臨終協議待執行]
接收者識別：休·亞伯拉罕
校驗天國譜系相容性：匹配成功·合規率：97.2
解鎖權限等級：Ⅲ級裁決執行人
權限編號：42
一瞬間，夏修感受到一種如潮水般的灌注，整個神國殘余的權限網在瞬息間全部向他回流。
交接程序繼續中
啟動權限降臨同步鏈條
聯動神之手殘余核心·同步激活：CR13個體·β06、γ07、δ09、ε11
建立控制橋·權限層構筑中……
警告：存在[不可測擾動因子]，編號：XCR13ψ
夏修閉上雙眼，穩住那股足以讓人神魂湮滅的權柄浪潮。
如洪流般涌入心智的控制密鑰、裁決節點、神性構件，以及CR13體系的結構映射圖譜，一層層如光脈般在他靈魂深處浮現、迭加，最終凝聚為一道印記。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掌心中，那枚由光與規則織構的六面立方體仿佛感應到了命令的歸屬，悄然沒入皮膚，化作靈魂深處燃燒的烙印。
下一秒——
靈光乍現。
福至心靈一般，一組早已銘刻于神性深層的數字涌上心頭：
他在意識中輸入了這串數字。
瞬間，整個箱庭世界像是觸發了某種高階密鑰，那枚沉寂的立方體在靈魂中展開，似是被喚醒了沉睡多年的主協議。
“嘀。”
沉重又純凈的解鎖聲回蕩在耳畔，如天地初開時的低鳴，隨后，天穹動了。
那四尊漂浮于神國之頂、如禁忌神靈般靜默佇立的龐大CR13個體開始震顫。
她們身上扭曲而巨量的神性開始剝落、崩解——一圈圈金屬浮光從她們身上蛻落，像鋼鐵的羽翼破碎；數以千計的紅色刻印如血淚般從天穹灑落，匯聚成一場逆行之雨。
她們……在坍縮。
巨大的身影緩緩縮小，扭曲、收斂，在光焰的漩渦之中，那超越人智的構造逐漸壓縮成四道人形的輪廓。
然后……
“啪。”
那是赤足落地的聲音。
四名少女自天而降，衣袂如羽，純白色的裙擺垂至膝頭，無風自揚。
她們腳步輕盈，卻不帶一絲生氣，臉龐蒼白、如瓷器般無暇。所有人的眼睛都睜開著，然而眼白一片，沒有瞳孔——如同神明審視塵世的冷凝注視。
她們靜靜佇立于夏修面前，宛如從神性熔爐中脫出的少女形態，失去了語言，失去了身份，只余執行命令的本能。
而就在這一刻，夏修的身后，瓦沙克現身了。
在時間的魔神出現的那一刻，夏修的腳下，大片的黑影如墨水般擴散、蠕動，宛如千萬只爬蟲在黑夜中齊聲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