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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軍了大約半小時后,唐賽兒派出的斥候再次發出警告,前面的路上,已經出現了敵人的先頭部隊。看情況,他們是分出了一部分兵力,匆匆回來救援。人數很多,但是隊列都不太整齊。隊伍里的旗幟也比較雜,不知道是誰在統領這支援軍。
“我記得前面路上,有個地方,是樹林中開辟的道路。是這邊么?”唐賽兒立刻問道。
“有么?”梁老二疑惑道。
“早上,路過這個道路和我們前進的大路的交叉口的時候,向導提過一句。”唐賽兒想了想:“說是那邊路最窄,他們縣今年還想征集人手去修,結果沒來得及,就打起來了。”
“呃……”
其他人對此印象不太深,不知道她怎么直接記住的。不過斥候剛剛原路跑回來,立刻點頭確認。
“那我們加速,去那兒堵他們。”唐賽兒舉起馬鞭:“能動的人都聽著,現在開始,有多快跑多快。沒問題吧?”
“不管,不管。”梁老二反而立刻搖頭制止道:“剛才劫寨還沒歇過來呢。這要是跑過去,就廢了啊,俺們的馬。”
“廢了就廢了。打完這場,要是贏了,戰斗也就該結束了;輸了,咱們也用不到戰馬了。”唐賽兒不假思索地說:“趕緊走!”
見她這么決斷,梁老二等人也不再說什么,紛紛驅趕坐騎,開始全速往前趕路。
不過,他們的戰馬都是陸續湊的,速度和體力差距很大,更別說很多人也就騎著頭驢。因此,隊伍很快拉開,形成了一條長長的縱隊。不過唐賽兒也管不到這么多,只帶著跑得最快的幾十個人,花了一刻鐘時間,就趕到了目的地。
敵人看起來還有段距離,他們就立刻開始構筑障礙。按照當時向導的說法,路邊的樹林是近些年才生長過來的,比較好處理,所以他們才準備從這兒開始砍伐。因此,她就派了些人,緊急砍倒幾棵樹,擋在路中間。
后面,其他人陸續也趕了過來,都被唐賽兒趕去挖土,緊急刨出來一道壕溝。時間不足,所以也不指望什么質量了,簡單把砍下來的木料插在后面,就算是個掩體了。
小讓娜跟著黎利等人趕到的時候,唐賽兒正在親自干活,頭上纏著個汗巾,跟旁邊的士兵一起,把一根大木頭搬過來,制作鹿砦。
“嫂嫂,你怎么也在這邊啊?我聽羅先生的故事里都說,主將不能親自去施工的。”她連忙喊道。
“我算什么主將啊,就這點人。”唐賽兒無奈道:“而且你也不要拿故事當例子。誰看著故事打仗啊……”
“故事比較好懂,適合大家入門啊。”小讓娜還挺認真地回答:“我覺得歐洲這邊,軍事常識的普及程度,低得可憐。不止是戰術上不足,戰略思維方面更是很糟糕。甚至,我們好多老傭兵,打了半輩子仗,卻連一點戰略眼光都沒有,既不知道應該先打誰,也不知道應該團結誰。都得一點點教他們。”
“而這些故事,連努爾哈赤都能聽懂。通過講故事告訴大家這些道理,還是挺合適的。”
“行吧行吧。”唐賽兒也懶得和她爭論了。
看她這么敷衍,小讓娜只好吐了吐舌頭,躲到一邊去了。
唐賽兒經常覺得自己出身很低,眼界也不行,所以才這么一路吃虧。但在經歷過歐洲生活、從小就在法國鄉村長大的小讓娜看來,唐賽兒的團隊,已經非常豪華了。
在中原,“戰略眼光”并不是那么奢侈的東西。只要想造反,就總能找到落魄儒生、行醫道士或者游方和尚,給你講解天下大勢。別管成不成,至少都能縐兩句,告訴你一些大道理。
但是在歐洲,這種大道理,都是很稀缺的。村里人決定造反,要是沒有個懂行的人帶著,怕是連往哪走都不知道……這都不是比喻,是當年棟雷米村的實際情況。要不然村姑讓娜有個舅舅是當地神父,他們確實連巴黎在東邊還是西邊都不清楚……
這種事情,一下也說不明白。而那邊,唐賽兒還在沉迷干活,也不理她。
正在這時,又有斥候策馬跑過來,給唐賽兒匯報情況。
“敵人還有兩刻鐘就到了。”她聽完,對眾人喊道:“就布置到這兒了!有多少用多少吧。都休息下,準備迎敵!”
說完,她讓人把頭領們都叫過來,最后開個會。自己先到旁邊坐下,拿起水壺,喝了起來。不多時,就有幾人先趕了過來。
“敵人跑的也不慢啊。”小讓娜在旁邊盤算了下,說道:“我本來覺得,還得再過一會兒呢。”
“看來之前的辦法還是有用的。”唐賽兒說:“不過他們這么著急,也不怕吃虧。這個時候,誰更著急,就越會陷于被動啊。”
“您著急也是可以理解的。不過戰爭本來就有點違背人的本性,所以才有慈不掌兵一說吧。”黎利說道:“指揮的時候,不止是對屬下士兵和己方民眾,哪怕對于那些自己在乎的事情,也要一視同仁地理智,不能過于慈悲。仔細想想,還是挺折磨人的。”
“但克制自己的情緒,保持理性,是對一個戰場指揮官的基本要求。不是意志非常堅定的人物,恐怕是做不好的啊。”
“也不知道那個格萊跑哪去了。要是沒跑丟,還能找到,可以讓文奎把他也拉進伙。”唐賽兒點點頭,思忖了下,對旁邊的人說道:“剛才提醒我的那些話,現在看確實很有用。這人別的不說,抓形勢,見縫插針的能力,倒是很強。和人提建議的時候,也挺會說話的。”
“會說話也是善于看形勢的一種表現吧。”馬丁隊長評價道:“畢竟是草原部落,要是沒這個本事,可能也活不到現在了……”
“他們的老窩出事了,為什么不能急?”小讓娜反而更關心戰場上的事情。
“急是正常的,但指揮官必須克制住這種情緒。就像黎叔剛才說的那樣。”唐賽兒說:“敵人現在做的,屬于最差的選擇了。”
“這會兒,他們已經攻擊了一個下午,還沒有取得突破,士兵必定已經困乏了。這種情況下,緊急撤出,再趕往下一個戰場,無論是軍隊的組織,還是整體的士氣,肯定都會下降得厲害。”
“哪怕是那些作為預備隊、還沒有投入過的部隊,也會受到很大影響。情況都不明朗的情況下,貿然進行長途轉場,并不是個好選擇。”
“沒上過戰場,為什么影響也很大?”小讓娜問。
“怎么說呢……”唐賽兒想了想,簡短解釋道:“實際戰斗中,單個士兵或者小編制的單位,不可能連續作戰太長時間。尤其是披甲作戰,大部分人的體力是堅持不了太久的。所以,像是這種圍攻的戰斗,一般也是一輪一輪進行的——如果這一輪沒有取得突破,就要撤出一些距離,進行輪換和重組,然后再來一次沖擊。”
“那種大家一擁而上的攻擊方式,看起來很壯觀,但是能接敵的士兵,數量是比較有限的。大部分人其實只能在后面干著急。”
“還有一點,就是在戰場上,進入交戰之后,士兵一般就很難再保持組織了。發起沖鋒,比有序地行進,要簡單多了。至于有序撤出,就更考驗士兵的訓練和中下層軍官的調度。能夠做到這些的軍隊,沒有一個是簡單的。在當今歐洲,恐怕就更少見了。”
“因此,在條件有限的情況下,最好讓更多人能盡量保持組織。沖鋒之后,這么多人擠在一起,顯然是沒法進行有效調度和輪轉的。
“我聽這邊人說,當年羅馬人和高盧人交戰的時候,就總結說,高盧人只有第一波沖鋒有威脅。只要第一輪撐過去,越往后就越簡單。不過現在的蠻族,在軍事水平上,比古典時代已經進步太多了。正常來說,指揮官們會盡量避免這種情況的。圣杯派既然專門雇傭了有經驗的意大利傭兵團,這一點肯定是懂得。”
“不過,這樣也有一個問題:按現在一般軍隊的速度,打了一下午,起碼已經輪換了六七次了。這種情況下,防守者固然壓力很大,但進攻方也是一樣的。不止是那些輪換上陣的人,要承受傷亡和攻堅失敗的心理壓力,其他人看到他們這么輪著上、輪著退下來,也會受到影響。”
“一般情況下,這種程度的動搖,會被軍官壓制住。除非進攻受挫慘烈到一定程度,否則也屬于戰斗的正常范圍,對正規軍隊的影響比較有限。但是這時候,后方又突然出事,情況可就不那么簡單了。”
“這種狀況,對于指揮官的判斷力,是一個很大的考驗。兩股敵人同時出現在前線和后方,這到底是巧合,還是對方已經布置好的戰略;后方的敵人是散兵游勇,還是敵人的主力。這些都需要進行判斷。”
“更關鍵的是,久攻不下的車隊,不止讓進攻方的士兵感到挫敗,也會讓指揮官心疑。按理說,這種運輸隊一樣的目標,突然遭到優勢兵力一方的襲擊,戰斗應該很快就會結束了。結果,這些人居然能立刻構筑陣地,并且防御到現在,那么,這里到底是情報所說的關鍵目標,還是一個精心設計的誘餌?如果不是后者,為什么會莫名其妙地這么難打?就算是我,如果不知道情況,肯定也會顧慮起來的。”
“而且他們也不得不急。這邊要是攔住了一會兒,估計還得更急。”馬丁隊長想起了什么,說:“您記得么?營帳區那邊,就有布拉格市長的地盤。現在那地方,估計已經被格萊部落搬空了吧。就算傭兵隊長們不急,市長還有布拉格的諸位老爺,怕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
“如果是我指揮,肯定先想著趕緊解決眼前這些同樣疲憊的敵人,然后再做好準備,等待另一部分敵人過來。因為營地里反正已經完蛋了,這么遠的距離,回去也沒什么用。但反過來,自己這邊實力尚在,對面就算聲東擊西,只要不跟著對方的節奏,繼續穩扎穩打下去,逼迫對方先出來決戰,那么靠著體量,也不會吃太大的虧。”
“他們這個糟糕的選擇,恐怕不只是軍事決策的問題了。”他笑著搖搖頭:“您待會兒可以看看,我估計還會有其他好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