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室之中香霧繚繞,若朝霞輕清,氤氳不散。
玉榻上,陳珩閉息內視,見腹下金丹此刻在將那玄氣吸納了個干凈后,陡迸發出一圈毫光,色澤鮮亮,如張五色寶蓋,熒煌炫轉,似非人間所有。
此光一出,便須臾透出身外,能照暗室生輝。
而在毫光中更內蘊一股玄奧精微之意,一如紗幕般罩于陳珩之身,使他看起來更是氣度縹緲出塵,使常人莫可揣度!
“金丹二重——漸法九還。”
陳珩收回目光,靜下心來調息了數個回合,將一身洶洶暴漲的法力穩住,使外顯的神元落入軀殼,消弭了異象。
待得能那法力收發如意、運轉自然后,他便也暗叩住袖中金蟬,神意稍一恍惚,便進入到了一真法界中去。
摩訶勝密光定
名姓:陳珩。
功法:太素玉身(元境五層)、陰蝕紅水(大成)、五老天官大手印(中成)、紫清神雷(中成)、羅闇黑水(中成)、南明離火(小成)……
法寶:阿鼻劍(——)、遁界梭(上品法器)、大演日儀金車(上品法器)、玄御萬殊法衣(上品法器)、月輪鏡(上品法器)、五炁乾坤圈(上品法器)、廣壽云床(秘寶)、淵虛伏魔劍箓(秘寶)、真誥天盤(秘寶)、混金雷珠(秘寶)……
劍道:第六境——劍心通明。(北斗注死)
道行:金丹二重——漸法九還(玄中太無自然開元經箓)。
法界之中,在將召出的一頁金書從頭至尾掃過一番后,陳珩手一揚,金書便潰散成無數瑩瑩光粒,重新融入法界內。
他駐足空中,眼望著腳下這片空空茫茫,似囊括了宇宙六合、叫人永也尋不到邊界的偌大法界,眸光微微閃動,不覺開始沉吟起來。
道行、法寶、神通……
此三類,是決定世間修道人斗法成敗的關鍵,也大抵是修道人問道立足的根基所在!
論起道行來,他方才已是丹力增長圓滿,水到渠成,順利晉入了金丹二重之境。
一品金丹可謂玄妙無窮,暗合了大道真意。
而這其中的一樁,便是可以叫人放開手腳的去吸納真砂,用以充實丹力、增長道行!
同為正道仙道的上品金丹,無論三品丹亦或二品丹都難做到這般程度,這也是丹成一品者又被戲稱為“不知饑者”的由來。
正因此樁玄妙,陳珩雖成丹未久,但在有足夠的正陽真砂襄助下,亦破開了壁障,道行更上一層!
至于法寶,陳珩如今倒并不缺什么外物。
無論是先前所獲的遁界梭、五炁乾坤圈,亦或是成道之后所得的玄御萬殊法衣、大演日儀金車等等。
這些皆是法器中一等一的上乘,品質不俗。
而以陳珩眼下修為,在短期間一氣操持三件甚至四件上品法器,便已是臨近極限了。
若再添上個些,不僅是徒耗法力、功效甚微,且難以運使如意,若被敵手窺得了破綻,尋隙而入,更是有敗亡之危。
既法器一項上面已并不缺什么。
那接下來,便也唯是神通了……
“五老天官大手印和劍法已難有什么突破,僅以這具金丹之軀,還難以琢磨出它們的更多神妙來。
南明離火稍欠了些火候,兩門子水因還缺了合煉法和剩下的往亡白水,先天便不足,至于雷法……”
陳珩暗自思忖,心中念頭電轉。
他在鶴鳴山所得的那《紫清神雷》只是上卷,先前縱將其練到了大成,也終不過處于道術之流,而在蒙通烜賜下全本后,上下相合,這才方是紫清神雷這門神通的真正面貌。
“在將紫清神雷練到中成后,對于《太乙神雷》該當如何修行,我亦有了一二體悟,但若想真正運使而出,卻還是隔了不少距離。”
陳珩心念一動,將掌輕輕一攤,一顆渾圓好似雞子,色澤暗金的雷珠便浮現而出,在掌心咕嚕嚕轉了幾個圈。
這混金雷珠是陳珩向通烜辭行時,他那位師尊特意賜下的一方秘寶。
其非僅能用來護命存身種種,更可蒙蔽高人巨擘的天機推演,還要更勝過地淵所得的那枚法玉。
據通烜所言此物威能極烈無比,用時需提先在心中存個小心。
倘使將雷珠全力催發,便是將整方羲平地和這地陸中的百億生靈都打成飛灰,亦不過等閑小事!
不過此刻隨陳珩定目看去,見雷珠珠身除了一片渾然暗金之外,似是感應到他視線落去,一只云紋沙漏忽也浮現而出。
那上下沙斗當中的并非細沙,而是密密麻麻的云箓小字,個個微小,近乎肉眼難辨。
“丹元大會……再過約莫一甲子,便是這場胥都斗法盛會的開啟之時。”
在這云紋沙漏出現同時,陳珩心中亦生出一股模糊感應。
再過一甲子,待得這云紋沙漏終停了動作,丹元大會便也終將迎來召開之期。
“修為、法器、神通……著實時不我待。”
陳珩凝望著掌中雷珠:
“前兩者倒不必太過掛心,一甲子功夫,足夠我將二重境界修到圓滿,若有靈感機緣,說不得還可一窺金丹三重的內景玄妙。
法器更無需多提,唯有神通……”
他忽伸手握緊掌中之物,眼望前方,目光所及之處,只見大地無垠:
“幽冥真水,太乙神雷!
丹元大會的魁首之席我勢在必爭,既如此,那去虛皇天求取合煉法與往亡白水之事,便更應竭盡全力,絕不可有失了!”
夫天地人本同一元氣,分為三體。
天地之氣不升,則日月無光,人身之氣不行,則毛發無根。
氣運一說古而有之,而所謂天道有循環,陰陽有勃蝕,氣運有否泰。
氣運隆盛則天清地寧,陰陽配合,五行貫通,人能無往而不利。
氣運衰微則天地氣反,萬災并興,水火結隙,人處小劫大劫當中而永無休止!
早在泰始帝統天治世之初,這位大天帝便已在數次開壇演教中,向最初的那批宇宙萬靈闡述了先天大道當中的“氣運”與“命運”兩道,并教導他們應當如何去著手修行。
而在此之后,便是上極帝鑄“上寰運書”,正彌帝修“彌羅命薄”,使得這兩類學說法理更全,又一統名目、義用,被后世道廷的一些仙神譽為是執簡馭繁的大善之舉,功德莊嚴!
而“命運”和它所主轄的“命格”一說姑且不論。
自道廷崩滅后到得今時,不單是“彌羅命薄”這樁道廷重寶已與廢紙無異,連命運一道,亦無了前古時代的聲勢。
如陳珩前身似為“陰天子”的命格。
在“彌羅命薄”之上此命格名次并不算低,便不算至貴,亦位列上乘了。
“陰天子”同幽冥九獄先天便似存有些干聯,是能夠方便役使鬼神、拘制魔怪的一類厲害命格。
不過自道廷崩滅后,不知到底為何,這“陰天子”命格便似失了神妙般。
如今這命格之主只是形貌生得俊美些罷,但也僅此而已,于修道之上更無別的好處。
但“命運”雖是這境況,“氣運”一道則不然。
此道在前古崩滅后雖有過些頹勢,但須臾又重振了聲勢。
到得眼下,更是呈有隆隆日上之態,堪稱百花齊放,萬家爭鳴!
“十六大天之所以有大天之稱,被眾生譽為是證果極地,除了地域、物產、靈機等等之外,剩下更多的,便因氣運了。
尋常小天的氣運同大天相較,著實是如池沼之比汪洋,個中差距,已是大到了不可思議……”
陳珩眸中閃過一抹思量之色:
“而在胥都的丹元大會上,若能力挫群雄,摘魁者就可得一枚胥都大丹賜下,這也是丹元大會的丹元之意。
此丹是堂堂胥都天的氣運大勢所凝,珍貴非常,莫說是對元神境界有裨益,便連純陽境界渡三災時,有天運青睞,亦可多少消弭上一些災數!
如此一想,倒所幸是生于前古崩滅之后。
否則尚處道廷治世之時。
胥都天縱為大天,八派六宗再是強盛,我也難有遇此等大機緣……”
自上極帝鑄成了“上寰運書”這件重寶后。
不獨陽世天宇,連幽冥世界的運數亦是歸于了一統,為道廷的“上寰運書”所牢牢把控。
收攝多少,取用多少,在“上寰運書”中都是有條例所在。
倘使無詔而擅自妄為,那便是重罪一條,竊運者要被貶入陰世大獄,萬世不得超生。
而連各大勢力自家的氣數,大抵也難以自主。
他們若想選出自家的合運者,還需由道廷的天官地祇們奏報上天,讓那些道廷真正的執權者來下旨決定。
不過自道廷崩滅后,宇宙失常,這等景況便再也不復。
十六大天內的大勢力更如脫去了一層厚重鐵衣般,各行其道,將自家大天的氣運利用到了一個極致。
如無量光天的盡智圣者,元載天的日中金綱種種。
天地不再大一統,氣運自難例外。
尤其是在十六大天據運為己用的境況下,那曾總攝眾天宇宙氣運的“上寰運書”自然是也成了無根之木、無源之水,聲勢大減!
可即便放眼大天當中,胥都的丹元大會亦算是頗出奇的那一類。
丹元大會并非是要將整整一天之運用來孕化圣靈或鑄造重寶,而是要培育后輩弟子、光耀道統。
且與真武山的那武運葫蘆不同,武運葫蘆是要福澤整整一域,三千年一換。
丹元大會的那枚胥都大丹,卻只是用于一人之身,僅助他一人攀登大道天梯!
而丹元大會的召開之期因受胥都天的氣運大勢影響,或隔千載,或隔數百年,其實并無個定數。
如胥都天中有大德成道、天地奇物出世、靈氣勃發或八派六宗實力又增及宇外征戰順利,將新占之土納入了勢力范疇等等。
以上皆會使胥都天那段時期的氣運昌隆,加快胥都大丹的誕生,從而導致丹元大會的提先召開。
但若反之,也同樣會拖延丹元大會的召開之期。
而混金雷珠中的那只云紋沙漏是通烜特意所煉,同胥都的氣運大勢密切相干。
其目的便是為了提醒陳珩,使他切莫誤了歸期,以免錯過丹元大會這樁難得的福緣!
“一天氣運,胥都大丹……”
陳珩最后看了混金雷珠一眼,便也將其收回袖中:
“還剩一甲子。”
此刻在將思緒從頭至尾理過了一番后,陳珩也未急著離去,而是將陸審、崔鉅兩人的心相一一召出,在法界中搏殺幾回,熟悉了一番暴漲的法力后這才一召金蟬,又回轉了現世中。
之后幾日,陳珩除了在收拾葛陸事務剩下的尾巴外,便也是在同許稚、袁揚圣幾位談玄切磋、飲宴觀景。
這兩人本就是為葛陸事情特意而來,如今崔鉅已是認負,在將葛陸拱手讓出同時還賠上了一大筆財貨,形同割肉放血。
既是如此,許稚與袁揚圣也是有了去意。
在這兩位當中,許稚自然是要回返三世天。
因那位妙隱真君如今正在道行修持的緊要關頭,雖說是大婚在即了,但到底還是要等她出關,且許稚也不甘修為太過落后自家道侶,正欲閉關苦修一番。
至于袁揚圣,聽他打算,則是欲往元載天游歷一番。
夔御府同元載天的褚氏一族素來交好,在前古末時為方便應對大劫,甚至還一度在暗中結成攻守友盟。
如今的褚氏雖已家業敗落不少,但過去那些情誼,夔御府卻未將其拋之腦后。
袁揚圣欲前往元載天一行,也是聽聞褚氏如今處境不大好,被周圍幾家勢力侵奪了不少福地、靈礦過去。
依宗門吩咐,他正是要親去褚氏做客,借著這夔御真傳的身份,給褚氏幫一幫場子……
而這一日,正在陳珩設宴與許稚、袁揚圣作別,楊克貞、薛敬等都來作陪時,忽有侍者上得殿來通稟。
過不多時,便有幾個金衣童子被領了進去。
童子們手中各持玉匣,在恭恭敬敬行過禮后也不多耽擱,依照吩咐,忙將玉匣小心奉上。
“山澤鐵,倒是好寶貝……”
袁揚圣揭了匣蓋,待看清里內事物后,略是一訝。
同時許稚視線一掃匣底的那枚西方白帝庚金,眼底同樣有些微訝色。
至于薛敬、楊克貞兩位玉宸長老,看著匣中寶貨,掂量一下,倒也分量不輕。
而待得陳珩啟了匣封后,卻須臾有一道隱約龍影裹挾著皚皚煙氣沖出,在殿中盤旋數圈,發出聲聲長吟。
這長吟聲音震得遠遠殿外無數靈獸飛禽俱心驚膽戰,腦海空白一片,好似真有天龍橫空而過,使得百獸震惶!
不過隨陳珩伸手一捉,這動靜忽戛然而止。
龍影一個閃爍之后便破滅無形,只剩那皚皚煙氣非僅不消,反而還愈加濃郁,從中透出這股沁人心脾的馨香。
這時眾修再抬眼看去,只見陳珩掌中的唯是一株青綠可愛的靈藥,根株好似黃精,軀殼卻似龍形,還生有五爪,極是難得。
“大藥自天降,根株似黃精……這是天降草?”
陳珩只稍一把玩便收回目光,對階下的幾個金衣童子道:
“貴主之禮,過于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