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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導,使不得啊,太危險了!”
馬副導演一臉焦急地拉著秦慕楚。
“沒事,有人陪著呢!”
秦慕楚擺擺手,一只腳跨進熱氣球。
經過幾個小時的等待,一個熱氣球被送到了這里。
還是上次拍《七號房的禮物》時那家零差評俱樂部。
秦慕楚突發奇想,想要親自上熱氣球拍攝孔明燈升起的畫面。
在他的預想中,無數孔明燈騰飛,點亮白晝的畫面,絕對是短片中一個經典鏡頭。
“秦慕楚,你下來!”
楊蜜也不放心,皺著眉頭想要把秦慕楚拉下來。
“我不,少管我!”
秦慕楚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親眼看到孔明燈騰飛的畫面。
就在這時一個輕柔的女聲響起:
“秦導,你好像忘了,你恐高吧?”
曾離看著被一群人拉著不讓他上熱氣球的秦慕楚,眉眼間透露著笑意。
在拍攝《星伱》時,秦慕楚恐高的事就被她聽見了。
秦慕楚聽見曾離的話,往熱氣球上爬的動作頓時一僵。
對啊。
我恐高啊!
再想想在高空中俯視孔明燈的畫面,已經不是興奮,而是腿軟驚恐。
他慢慢地收回跨入熱氣球的腳,把搶來的攝像機還給攝影師。
“還是你去吧,注意安全。”
“你真恐高?我怎么不知道?”
“我昨晚睡覺左腿被蚊子叮了個包也要告訴你嗎?快去準備,一會兒開拍了!”
秦慕楚打發走一臉好奇的楊蜜,看向了一旁雙手環胸站著的曽離。
“你怎么知道我恐高?”
曾離神秘地笑笑:
“我知道的事兒還多著呢?小弟弟。”
“老巫婆……”
秦慕楚不屑地撇撇嘴,《聊齋》找她演女鬼真是沒找錯人。
曾離眉頭一豎,還想說什么,那邊工作人員跑來說,已經準備好了,可以開拍。
秦慕楚立刻面向監視器:
“好,各部門準備,3,2,1,開拍!”
長街燈火輝煌,人聲鼎沸,商販們在街邊叫賣吆喝,各種形狀的花燈掛滿街頭。
岸邊行人駐足,橋上站滿游客,看著河面泛舟的花船,指指點點。
花船上載歌載舞,侍女添酒,文人騷客吟詩作對。
鏡頭一轉,長街上空悠然升起無數孔明燈,橘紅色的燈火透過白色的燈罩點燃了夜空。
“演員進,鏡頭跟著楊蜜。”
秦慕楚對著對講機命令道。
長街的人群中,一身素白色長衫,下身長裙的楊蜜緩緩出現,步伐靈動,但又不放肆。
略施粉黛的臉上,在燈火映照下如琥珀白玉般,明眸一轉,稍顯俏皮,看向升起的孔明燈,眸子被映照得像是藏有星火一般。
驀得嫣然一笑,顧盼生輝。
長街的人群中,只剩下了她一個焦點。
少女的活潑,稚氣,大家閨秀的才氣和脫俗,完美展現。
這一刻,她就是李清照。
起碼和秦慕楚腦子里構建的那個“千古第一才女”形象完全重合。
“趙明誠進。”
秦慕楚從贊嘆中醒來,又命令道。
下一刻,霍劍華穿著青色書生長衣,手捧經卷,低頭從楊蜜對面的人群中走出。
兩人相對而行,一個抬頭看燈,一個低頭看路。
在相距兩米時,突然心有靈犀一般低頭抬頭,對上了視線。
“鏡頭給特寫,拍下他們的臉。”
秦慕楚看著畫面中兩人的臉部表情,楊蜜先是平淡如水,接著緩緩一笑。
霍劍華在愣神后,先是驚艷,接著看到楊蜜的笑容,帶著些不好意思地拱手一禮。
楊蜜更加開心了,笑意放大,邁著步子從霍劍華身旁走開。
而霍劍華則轉身看著楊蜜離去的背影,在長街不斷流動的人群中,久久佇立。
“切三號機,鏡頭拉遠,拉高。”
秦慕楚喊道。
畫面很快按照他要求的那樣被拉遠拉高。
“現在轉高空的機位。”
秦慕楚看向另一臺監視器,這臺是專門看熱氣球上面拍攝的畫面的。
監視器中,無數孔明燈升空,從一開始還能看見街道上如螞蟻般的人以及處處明亮的花燈。
到最后孔明燈完全遮擋住鏡頭,滿天只剩下這些“星火”。
“真美,那個時代,真的會這么美嗎……”
一直在看監視器的曾離喃喃道。
秦慕楚聽在耳中,露出笑容。
他為什么要拍這個短片?
就是讓現代人看到,自己的老祖宗們生活的盛世時期是怎樣的,那種燈火絢爛的美不遜色于現代的霓虹燈。
“卡!過了!”
秦慕楚站起來大喊道。
看著依舊沉浸在花燈美景的劇組成員,他沒有出聲催促什么。
這個場景,拍的是景之美;后面,他就要拍情之美。
這場虛假的“汴京元宵節燈會”真的辦到了很晚。
劇組收工后,群演們和劇組成員,在得到秦慕楚的同意后,都留下在兩條街內游玩。
因為幾乎所有人都身穿古裝,看起來真的像是時空穿越了一般。
后來由于這邊太過熱鬧,把影視城其他幾個地方的人也都吸引了過來,在了解到劇組不禁止他們進入后,全都涌入了這里。
其中也有一些成名的演員,秦慕楚就看到了好幾個熟悉的面孔。
但人太多,對方沒看到他,倒也省了應酬寒暄的麻煩。
在被楊蜜和曾離拉上花船,沿著河流觀賞一圈后,秦慕楚再一次被這樣的美景所震撼。
心里甚至升起了一股“要不在拍一部古裝戲”的沖動。
好在及時想起了張松文老哥那張帶著三分討好、三分心酸,三分卑微、一分強裝出樂觀的笑臉,秦慕楚才打消了那個念頭。
張松文為了演好秦慕楚給他的電影角色,已經從燕影辭職,說要完完全全去經歷角色的那種生活,演到完美。
這是體驗派的路子,很極端。
但是對于方法派已經走到一定程度的演員來說,演技要想再進一步難免要向體驗派靠攏。
徹底讓自己變成角色。
秦慕楚擔心張松文走火入魔,勸過他。
但張松文很堅持,他說這可能是他這輩子唯一的機會,秦慕楚給了,他得握得住。
秦慕楚就沒再勸了。
他看到了張松文的眼神,明白過來,張松文在拿到他給的劇本時,就已經“瘋”了。
而要想讓他“清醒”過來,只有一個辦法——電影成功。
“秦慕楚,今晚片子能剪出來嗎?我太想看拍出來的效果了,肯定特美!”
回酒店的車上,楊蜜絮絮叨叨個不停。
秦慕楚無語地調大音響音樂聲音,用音樂蓋住楊蜜的絮叨。
他懷疑楊蜜是不是被孫碧娟附體了,嘮叨個沒完。
曾離看到了秦慕楚的表情,笑了笑,摟過楊蜜:
“我全程都看了,拍得可美了!李清照。”
她摸了摸楊蜜的臉。
楊蜜頓時笑瞇了眼,往曾離懷里蹭了蹭。
她和曾離關系在這一個多星期迅速升溫,不同于和其他幾個朋友的關系,在和曾離的友誼中,她是屬于“受”……不對,是被包容的那一方。
而劉汐茜和周惠敏,她都是占據主動權的一方。
本來楊蜜對曾離是有種敵視感的。
不僅是因為媒體的“秦女郎”報道,更因為曾離搶了她的《芭莎》封面,雖然那不是曾離主觀搶的。
但楊蜜還是遷怒到了她。
不過經過這段時間相處,楊蜜只能說很難不愛上一個長得漂亮、又溫柔佛系、像照顧小妹妹一樣照顧她的大姐姐。
秦慕楚透過后視鏡看到和曾離無比親昵的楊蜜,不禁有些感嘆。
這妞兒要是個男的,那妥妥的是海王啊。
劉汐茜、舒暢、周惠敏、唐妍、曾離……
這都撩了多少個了,關鍵每個撩成還賊快,無一失手。
這在娛樂文里就是種馬男主設定啊!
“看什么看,開你的車,片子都剪不出來,當什么導演!”
楊蜜從后視鏡里發現了看著自己的秦慕楚,立刻瞪著眼睛兇道。
轉瞬又恢復小奶音,貼著曾離:
“離姐,咱倆今晚一起睡。”
“好。”
曾離笑瞇瞇的答應。
秦慕楚收回目光。
瑪德,這就睡一起了?
該不會楊蜜也被人穿越了,而且還是被男人穿越,借著女人的外貌立志睡遍整個娛樂圈?
哪天問個只有男人才知道的事試試它!
第二天一早,拍攝開始。
“卡,楊蜜,是嬌羞的回頭,你見到趙明誠來提親,心中是高興的,但是因為禮法和害羞,你需要回屋躲避。
不過你不愿回屋,所以靠在門口,假裝聞梅花香,其實是要偷偷看他。”
秦慕楚站起身,給楊蜜講戲。
楊蜜想了一會兒,比了個OK。
“行,各部門注意,再拍一遍!”
秦慕楚坐回監視器,大喊道。
這回楊蜜的表現他就很滿意了,少女的嬌羞與春心萌動演繹得很到位。
尤其是最后倚門回首,佯嗅青梅,偷偷抬眉的那一幕,梅花襯人,人似梅花。
“卡,過了。”
秦慕楚喊了一聲,指揮起劇組人員轉場。
楊蜜低著頭走到秦慕楚旁邊,姿勢有些別扭,像是活動不開一樣。
“演得不錯,快去化妝。”
秦慕楚正在和攝影師說話,見楊蜜過來眼睛都不帶看一眼,催促她抓緊準備下一場戲。
這樣毫無誠意的夸獎顯然打動不了楊蜜,她翻了個白眼,拉過秦慕楚:
“過來,我有事和你說。”
“有事你就在這兒說,我忙著呢。”
“這里不方便。”
楊蜜咬牙。
攝影師看出端倪,明白自己就是那個讓人“不方便”的,很有眼力見地走開。
“秦導,我先去布置機位,你過會兒來看看合不合適。”
見攝影師走了,楊蜜也不拉扯秦慕楚了。
“說吧,什么事。”秦慕楚問。
“就是下一場戲不是《丑奴兒》那場嗎?我只穿薄紗……”
“是披著薄綢,里面還有衣服,就露個胳膊和脖子,你別說的跟我拍毛片一樣行不行?”
秦慕楚立刻打斷。
接下來拍的是李清照在新婚第二天想要和丈夫玩一些小游戲,又不好意思直說,于是寫下了《丑奴兒·晚來一陣風兼雨》,暗示丈夫。
這首詞也是李清照被冠以“好色”之名的原因之一。
畢竟在那個時代,能如此大膽的女性,比大熊貓還要罕見。
“什么毛片,你別打岔,我說的是一會兒穿那些衣服,我還要不要裹起來?”
楊蜜瞪著秦慕楚,說到最后又有些害羞。
“什么裹起來?”秦慕楚沒聽明白。
“就是那里啊!你說太大了!”
楊蜜羞惱地踩了幾腳秦慕楚的腳面。
秦慕楚在感到疼痛低下頭時,瞬間明白了楊蜜指的是哪里,摸了摸鼻子:
“額,還是繼續裹著吧,只是拍個你梳妝打扮的畫面,又不是真有床戲,不要脫衣服。”
“行,那我去換衣服了。”
得到了準信,楊蜜就轉身離開了。
秦慕楚站在原地,其實剛剛有句話他沒說。
這場戲雖然沒有什么大尺度畫面,只露到了肩膀的水平線左右,鎖骨稍微往下一些。
一般女演員露到這兒完全不會引人遐想,但以楊蜜的規模……怕是得出溝。
天賦異稟,天賦異稟啊。
秦慕楚搖搖頭,走向即將拍攝的李清照房間。
“演員準備好了沒?”
待一切布置好,秦慕楚拿出對講機問。
“準備好了。”
下一刻,楊蜜從門外走來。
她披著深紅色的薄綢衫,襯出白雪般柔滑的肌膚,和詞中的“絳綃縷薄冰肌瑩,雪膩酥香”完美對應。
秦慕楚眼中閃過一抹驚艷,楊蜜這身裝扮還真是挺吸人眼球。
但講戲不能忘:
“準備準備開拍吧,記得眼神要嫵媚一些,不過不要太多。”
“是這樣嗎?”
楊蜜突然靠近秦慕楚,一陣香風打在秦慕楚臉上。
紅唇輕啟,黑寶石般的眼珠微微上轉,眼睛中頓時泛起陣陣勾人的春水。
秦慕楚后退幾步,有些不自然。
“差不多就這樣,再收斂點。”
“哈哈。”
楊蜜突然捂著嘴,看著秦慕楚笑起來。
秦慕楚雖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莫名其妙有些羞怒:
“笑個屁,快去拍,都等你了。”
“知道了。”
楊蜜難得這么順從秦慕楚,瞇起狐貍般的眼睛飽含深意地瞥了眼秦慕楚,走到鏡頭內。
楊蜜坐在化妝鏡前,任由化妝師給自己戴上白色假發,貼上硅膠面具,一條條皺紋老皮被畫出。
很快,楊冪就由二十歲的青春少女變成了白發蒼蒼,滿臉皺紋的老嫗。
“我覺得不對,李清照應該還是喜歡趙明誠的。”
趁著等待硅膠凝固的時間,楊蜜對一旁坐著的秦慕楚說道。
“展開說說。”
秦慕楚放下手中的筆記本。
“趙明誠棄城逃亡,李清照在江邊寫下《夏日絕句》,但是她這首詩不僅是對趙明誠懦弱行為的諷刺,應該還有對整個大宋的諷刺。
趙明誠因為這首詩,半年后郁郁而終。
雖然兩人之前已經情感有破裂,但是李清照肯定還是愛著他的,否則以她的性格早就像對第二個丈夫一樣把他休了。
而且李清照晚年最后做的事,就是編撰趙明誠的《金石錄》,她一直都沒忘了趙明誠,哪怕趙明誠懦弱無為,可她就是愛他,哪怕中間有怨、有恨,最后也只剩下了想念。”
楊蜜言之鑿鑿,盯著秦慕楚。
一旁的馬副導演大氣都不敢喘。
他看過劇本,楊蜜所說的和秦慕楚定下的幾乎是完全相反。
秦慕楚在片場是經常和演員交流想法,但是只限于在他所制定大框下的細節方面想法。
舉個例子。
秦慕楚說這一段人物是高興。
那演員可以說我通過大笑來表現,通過手舞足蹈來表現,甚至喜極而泣都行。
但是你不能說我覺得這段人物應該悲傷。
《星你》拍攝時的無數場戲都證明了這一點。
沉默。
馬副導演看著皺眉盯著楊蜜的秦慕楚,那種犀利的眼神讓他有點擔心下一秒秦慕楚會暴起殺人。
楊蜜不甘示弱地和秦慕楚對視,她心里有點虛,但眼神依舊倔強。
演了半個月的李清照,她已經完全帶入進去了。
她就是李清照,或者說她“溝通”了李清照,她演的每一個動作,都像是李清照在她耳邊告訴她該怎么做。
她們在對話。
楊蜜看到了這位千古的才女,她經歷了這位才女從甜蜜幸福到孤苦凄慘的一生。
李清照,不該是劇本安排的那樣。
“你覺得該怎么演?”
突然,秦慕楚開口了。
凝固的氣氛頓時瓦解消散。
充滿劃痕的木榻上,上面的矮桌擺放滿了書卷。
蠟燭只剩下了短短的一截,火焰隨著穿過的風搖晃不止,
白發老嫗坐在榻邊,望向窗外的天空,眼神滄桑而深遠。
十幾歲時一首《如夢令》名震京師,與丈夫分別時寫下“雁字回時,月滿西樓”寄托相思,老年的“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
繁華的汴京,戰火紛飛的國家……
她想了很多,看到了很多。
蠟燭燃盡,火焰熄滅。
一雙如蒼老樹根般的手緩緩垂下。
鏡頭一片黑暗,只剩下一聲似解脫,似期待的聲音。
“久等了,明誠……”
(還在寫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