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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妹——”
洶洶風暴之中,連綿不竭的轟隆雷霆般的磋磨聲音,還有那風暴之中焰火的爆鳴,以及三首獅子兇獸本身的憤怒嘶吼聲音,在這頃刻間,都無法掩飾掉那一聲疾呼。
事情有了變化!
楚維陽真切的伴隨著這一聲疾呼,感受到了兩股本該于道法之中不斷生息變幻的神煞靈相之力,在半懸空中相互碰撞的聲音。
進而,那無上法陣圓融無漏的格局被得以打破。
這頃刻間,即便是楚維陽未曾折身回首看顧而去,但是僅只憑借著這頃刻間氣韻的流轉與感應,楚維陽都已經推演出了這閃瞬間驚變的真正關隘所在,那是屬于三首獅子己身奇詭道法對于人道心與神念的左右和影響。
楚維陽自認為,于金丹境界之中,再沒有甚么樣的修士,其道心之堅韌,能夠勝過自己與第五磬,饒是兩人剛剛時都因為過分的修為境界與性命本質的差距,在三首獅子的化身面前無法抵抗。
更何況,是遠比三首獅子的化身要更為巍峨遒勁,具備著更為高卓的境界與性命本質的三首獅子的兇獸本體!
而且,它所需要動搖心神與念頭的,還是那一眾混朦法修士。
除卻必要的經篇修持之外,凡涉及神元層面的修法,本就是混朦法修士最為薄弱的那一環。
很顯然,早先時三首獅子未曾施展這樣的手段,并非是不能,無非是時機不合適而已。
此時,這頃刻間的心神影響,使得三首獅子輕而易舉的撬開了這無上法陣之中的一角,在那圓融無漏的生息輪轉之中貫穿了一道恒久的裂痕。
乍看去時,是此刻的三首獅子能夠攪動著烏紅色的焰火,與這尚還能夠勉力維持的一十二相白骨神煞法陣相互抗衡的局面,單一的一味鎮壓不復存在,因為其中某一人的倏忽,而成了相互間勢均力敵的恒久對抗。
甚至此刻余下諸修對于某一同伴道友的失誤而震怒,此時間心緒撩動,使得法陣之輪轉相繼受到了他們波動氣韻的影響而在某一細微的區間不斷地浮浮沉沉。
而當著浮浮沉沉的氣息變化,在對上那沖霄而起,暈染著大片昏黃霧靄煙霞的烏紅焰火的時候,便更像是一位兇獸,在道與法的層面,與一十二位金丹大修士勢均力敵抗衡的過程里不斷的反復增減的拉扯。
當這樣的獨特韻律誕生之后,連帶著一十二位金丹境界大修士,都在震怒之余,整個人的心境也隨之沉浸在了這種純粹的拉扯之中。
他們尚還認為此刻尤是萬全之局,甚至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所謂“萬全”的念頭,使得他們心神尤其沉浸于道法的相互拉扯之中。
但事實上,這是他們無聲無息之間,盡皆沉浸在了三首獅子兇獸對于己身思感與念頭影響的表現,在真正的變化層面,正是這圓融無漏法陣的生息輪轉上割裂開來的這一道口子,使得這兇獸的本體與遠空之處的分身之間的牽系更為緊密。
或者說,正是借由著原本十分緊密的牽系,當這一道裂痕在法陣之上洞開的時候,那些楚維陽傾注而去的記憶洪流,終是在這一刻有了無聲息間借由著牽系輪轉的途徑。
這頃刻間,楚維陽能夠真切的感受到,當自己那繁盛至極的記憶洪流朝著自己面前的三首獅子的分身灌涌而去的同時,霎時間,那種記憶洪流碎片本身相互碰撞的變化,還未曾真切的從分身的靈韻之中誕生,便在倏忽間,以某種楚維陽都無法感應到的方式,倏忽間消弭了去。
可是涉及到了神魂之道,誠然那高卓的手段與境界使得楚維陽無從感應,可是對于神魂本身的熟稔,世上幾乎罕有再能超卓于楚維陽之人了。
神魂記憶本身不會無端的增減,縱然斬卻,仍舊有所痕跡遺留,有類虛相的靈光塵埃,此時間,那記憶洪流的消弭無所教人差距,只有可能是靈韻纏裹著記憶洪流的隔空映照。
這是真正道與法層面的運轉,而此間唯一能夠教自己眼前的兇獸化身毫無顧忌的隔空映照的,唯有本體的神魂之所在!
而恰好,那一道裂縫的洞開,又誠是這道與法層面的運轉與映照再無阻礙與滯澀!
而很快,幾乎僅只頃刻間,楚維陽眼前的兇獸化身的變化,便佐證了楚維陽的推演,伴隨著繁盛之際的記憶洪流本身的搬運,這一刻同樣是持續不斷的靈韻本身在裹挾著諸般作為牽引,作為那記憶洪流本身輪轉之間無聲無息的根源。
于是,同樣伴隨著靈韻的隔空映照與灌涌而去,旋即,那原本甚為凝實的三首獅子分身,便在楚維陽的面前,一點點的由實轉虛,那龐大的輪廓在不斷縮水的過程之中,更從真切變得朦朧模糊,連帶著由凝實的形神兼備之軀,朝著純粹的靈韻化轉變。
原地里,楚維陽無端的松了一口氣。
其猙獰身形的消弭,意味著殺機與死局在真正層面上離著楚維陽遠去。
同樣的佐證,在于同樣長久困擾著楚維陽的天機示警,那教人不安與心悸的嗡鳴聲音,終于也在這頃刻間一點點消弭了去。
但也同樣的,驚詫的情緒也在楚維陽的心神之中生發開來。
這三首獅子分身的所作所為,從褪去那一身泥濘血污開始,便真正從野性兇獸的層面,果斷的朝著道與法的層面轉變而去。
倘若說最開始的烏紅血焰僅只是“術”的層面,那么此刻這記憶洪流的搬運,這一身精氣神與相諧圓融的形神徹底朝著靈韻轉化的過程,則屬于徹底的“道法”之層面,并且是其中的無上變化。
甚么是靈韻?那甚至不是尋常道法的運轉,而是真正金丹級數的大修士所凝煉的道果之中,再度洞開大竅,方才有所蘊藏的菁華所在,是為靈韻!
只是伴隨著這些變化的相繼顯照,楚維陽也不禁有所疑惑,都涉及到至少是金丹級數的道果了,這兇獸能夠做得此般事,還是兇獸么?
伴隨著楚維陽愈漸于困惑的心神,伴隨著那兇獸的分身已經愈漸得渺小與黯淡,無需再有著太多思感與念頭傾注與此間的玄真寶鑒的懸照,也使得此刻的楚維陽終于有著余裕,折身回首,真切的朝著那洶涌的神煞漩渦所在之處觀照而去。
此時間,那烏紅血焰已經前所未有的繁盛,焰光甚至使得那混朦神煞風暴的一部分都開始變得扭曲起來。
當諸修沉浸在道法的拉扯之中,進而錯失了彌補法陣最后機會的時候,當那記憶洪流的搬運注定無法被阻攔之后,事實上強弱的天平在那一刻,便已經驟然傾斜!
于是,當楚維陽這會兒注視來的時候,那神煞漩渦本身的道法氣韻的輪轉已經肉眼可見的無以為繼,半懸空中,有著兩道白骨羅盤,此刻竟在自己攪動的神煞風暴之中搖搖欲墜,連帶著其所顯照的神煞靈相,也驟然間變得模糊不清起來。
唯有那烏紅血焰的明光,愈發的璀璨,愈發的奪目,愈發的純粹,并且在一息遠比一息更為高漲的過程里,幾乎將大半個海域的昏黃濁世映照成了“烏紅濁世”。
只是面對真這樣的景象,那烏紅血焰之中的三首獅子的本相,反而教人無法再洞見的真切,連楚維陽施展著無上瞳術,都無法再洞照見哪怕是朦朧的大略輪廓。
但遮掩本身便意味著某種奇詭變化的誕生與延續。
在洞見了這樣多的混朦法修士在自己禁忌手段之下的終局,楚維陽已經太明白這樣的過程里,那些繁盛至極的記憶洪流的相互碰撞與沖刷,將會造就怎樣磅礴的靈慧與神智。
昔日楚維陽僅只是頃刻間的洞照,便足夠教人以那樣的靈慧與神智支撐著己身更為順利的洞入神境真人層階中去,更不要說,楚維陽此刻幾乎拓印與傾注而去的,實乃是己身涉足此道以來,那記憶洪流最是繁盛的一次。
其中能夠碰撞出怎樣沛然的神智本身,甚至早已經超乎了楚維陽己身的想象。
一切的薪柴與資糧已經由楚維陽所提供,想來,這樣的變化,應該在那渾然一新的靈慧與神智誕生的頃刻間,便顯照于世!
幾乎頃刻間,當楚維陽正這樣折身回望著,在那閃瞬間將目光落在那洶洶風暴之中去的時候,霎時間,漫天的烏紅血焰裹挾著無量明光,盡皆在這一刻,撕裂了那一十二道神煞風暴,朝著一切焰火的發源之中齊皆灌涌而去!
霎時間,磅礴巍峨的輪廓,再度從繚繞的焰火與昏黃的煙塵之中顯照!
只是當楚維陽再仔細探看去時,那焰火之中所顯照的,卻已然非是原本的三首獅子的猙獰可怖的輪廓!
下一瞬間,一切的華光盡皆收束與消弭,那朦朧的輪廓之中,真切的身形顯照——
通體深青色的有如妖獸的卷毛獅子之上,一道身形清瘦的老者,穿著一襲烏紅色的法袍,趺坐在獅妖的背上,那耄耋老道的手中所托舉著的,則是一樽青銅三十六品蓮花燈盞,此時間,那青銅燈盞上,一點豆大的焰火正在其上繚繞。
那燈焰于狂風之中搖曳,顯照著烏紅的焰光,卻又渾似是頃刻間便要在神煞風暴之中黯滅了去。
嗚咽聲仍舊大盛,裹挾在洶洶風暴里,那耄耋老道甚至連眼簾的開合都變得很是遲緩與疲憊。
但那蒼老而滯澀的聲音,仍舊回響在了每一人的耳邊。
“老夫……命燈一盞……可否……借個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