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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冥丹鼎內,五炁脈輪中。”
“御諸煞而演四時,掌水火而降龍虎。”
“古元門圣教獨根苗,今歷劫混煉諸宗法。”
“因是奴婢,噬心喚命。”
“至高至上,至親至尊。”
“截云法劍元胎靈韻道果虛君。”
齊飛瓊嘶啞且疲累的慵懶聲音好似是從另一片渺遠的天地間傳遞而來。
只是這一刻,齊飛瓊切實的展露出了與丹胎境界修士真靈的差距來。
哪怕有著長久以來法力氣機的浸染,更有著如今同參陰陽大道的道法與性命的交織,齊飛瓊都用了極緩慢的進程,方才以筑基境界的魂魄,于楚維陽的泥丸宮內凝練出幽光,復又以幽光顯照成符咒,最后更是在《尸解煉形圖》的洞照幫助下,方才真切的顯現出朦朧的神形來。
比之早先時范老意欲奪舍楚維陽的時候,楚維陽自行顯化的神形看起來都還要孱弱一些。
事實上,齊飛瓊如今所展露的,才是玄元兩道大教道子的普遍神魂本源的水準。
除卻如白骨觀和離恨宮白云洞這類單獨列有性功傳承的法統,余下的諸宗,都不會在筑基境界打熬道法根基的時候,將太多的精力朝著神魂功訣傾斜,至多是在法統的傳承之中有那么一兩部調養秘法,用以性命相諧。
齊飛瓊便也如是。
而像是楚維陽這樣,不只是修持著《尸解煉形圖》這樣精要的性功法門,更是在自昔年養煉二十四正劍意的時候,便已經開始汲取魂魄之力,以蘊養魔念。
雖說昔年時的手段粗糲了些,可是在有著玄真寶鑒梳理之后,楚維陽與此中的累積早已經堪稱渾厚,不敢說比過白骨觀和離恨宮的道子,但也走在了諸修的前列。
好在,隨著《噬心喚命咒》的誦念,伴隨著神魂之中氣機的牽系,《尸解煉形圖》上幽光洞照,總歸還是教齊飛瓊的朦朧神形一點點凝實起來。
而隨著齊飛瓊的身形凝實,她已抬頭看向那面懸在靈臺上空的道圖。
旁人看去時,只覺得道圖上的畫卷瑰麗。
但對于齊飛瓊這樣圣地大教出身的道子,太能夠明白,這道圖之中的一草一木皆都映照諸法,而如此繁浩的波瀾壯闊景象,意味著甚么,便已然不言自明。
當她以為楚維陽是散修天驕的時候,倏忽間洞見了楚維陽的盤王宗根底;當她以為楚維陽只是純粹的圣宗根苗時,楚維陽又因著最后的不放心,教她誦念了庭昌山的《噬心喚命咒》。
而當她以為這就是極限的時候,道圖上被四野二十四諸界無量辰光劍氣洞照的浩渺世界,卻向齊飛瓊展露著楚維陽真正渾厚的底蘊。
與此同時,齊飛瓊的目光也不著痕跡的從那面玄真寶鑒上一掃而過。
同為元門大教,她自然也認得離恨宮的秘傳法器形制。
事實上,在瞧見這些的時候,齊飛瓊的心中,便已經渾然沒有了剛剛楚維陽強命她誦念《噬心喚命咒》時那一閃瞬間的憤懣了。
這樣的渾厚底蘊與跟腳,教齊飛瓊徹底的震撼,進而教齊飛瓊竟反向為楚維陽開脫起來,這世上唯有那些真正的天驕妖孽,同一時代冠絕諸同道的二三人,才會有這樣唯我獨尊的凜然氣勢,也唯有這樣的人,才會對除了自己之前的任何人與事情始終保有三分猶疑。
并非是生性多慮,而是他們比起相信別的事物而言,永遠最相信的都只是自己。
一念及此的閃瞬間,齊飛瓊再誦念起《噬心喚命咒》來,那喑啞的聲音里,似是也多了幾分篤定與果決。
也正此時,齊飛瓊身披著五色法袍,神形蹈空步虛而起,直往道圖之中凌空飛渡而去。
而在這樣的某一瞬間,齊飛瓊的神形遂徹底的化作了幽光,沒入道圖所洞開的那方世界之中。
入得紫蟾道宮之中后,當齊飛瓊切實的駐足在道宮之內,以神形清晰瞧見內里光景之后,她接二連三的震驚,便已經抵至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當然,齊飛瓊的震驚并非是因為楚維陽本身,他渾厚的底蘊,已經教齊飛瓊有了長足的認識。
齊飛瓊所震驚的,是靜靜隨侍在道宮之內的那幾道旁人的身形。
前庭昌山大師姐淳于芷!
現外海百界云舫主人師雨亭!
這兩人,盡皆都是駐足在丹胎巔峰境界的高邈修士!甚至在傳聞里,不是如同災劫里面功虧一簣的范老一樣純粹的九煉丹胎境修士,而是駐足在絕巔,窺探著更高邈境界,有證道金丹大修士希望的人!
而如今,這樣的兩個人的身影如同婢女一般身形恭謹的隨侍在楚維陽的身側。
不止是這樣!
齊飛瓊瞄向師雨亭的腰肢間,那素袍與紗衣的交疊之間,她的腰上懸掛著一枚墨色玉佩,起初時齊飛瓊不覺得甚么,可是緊接著,她從其上感應到了同屬于《噬心喚命咒》的氣機,更感受到了其上恍若是與師雨亭幾若同源而出的道法意蘊。
齊飛瓊很是驚詫的看著這些,想不明白楚維陽還有甚么自己所不知曉的根底,竟能教百花樓的師徒倆玩這么大的陣仗。
等再偏頭看去時,便是那依靠在寒潭邊沿處的石雕。
剛剛主持過酒會丹宴諸事,神宵宗大師姐允函的名聲,齊飛瓊還是知曉的。
渾沒有想到,楚維陽竟在諸修眼皮子底下做得這般厲害的事情。
而事實上,淳于芷和師雨亭帶給齊飛瓊的,只是某種純粹的震撼而已,畢竟真個論及起來,都不能算是純粹的一代人。
而允函才是真正與齊飛瓊同代的大教道子,她的石雕出現在這兒,才真真教齊飛瓊在震驚之余,猛然生發出緊迫感,更有著后知后覺般的慶幸。
慶幸于自己從一眾蛇蛟之中找到了那真正的真龍!
慶幸于自己的選擇,慶幸于自己爭在了許多人的前頭。
一念及此,齊飛瓊輕輕地邁著蓮足,扭動腰肢,直往那玄龜法臺的側旁走去。
她未曾選擇與兩女一般隨侍的站位,而是就在玄龜法臺的側旁,斜斜的半邊身子面對著前方,半邊身子面對著楚維陽,然后跪坐在地面上,將身形倚靠在法臺上,復又低下頭,將瑩白如雪的額頭觸碰著楚維陽神形的膝蓋。
一頭青絲如瀑般散落,順勢露出了齊飛瓊的脖頸,仿佛楚維陽只需一垂手,便可觸碰上。
到底是做爐鼎的道途,既然要輔天升云,便選那最好的,除此之外,一切遭逢與經歷,不過是天數定下的因果罷了。
這般思量著,齊飛瓊心神之中最后的那些許造化弄人般的怨懟,也盡數煙消云散去了。
森羅交錯的星散島礁之中,倏忽間,一道道破空聲連綿響起。
仔細看去時,那風水堪輿大陣似是對最前面的數道血色遁光不起甚么作用一般,但見這一道道血光疾馳,快若流星。
而在這一眾人的身后,是五色靈光交纏顯照,仔細看去時,甚至能夠看到齊飛瓊立身在遁光之上的身形。
而隨著齊飛瓊的飛遁,四下里靈光兜轉,風水堪輿大陣的靈光顯照,只是還未落在齊飛瓊身形上的時候,伴隨著五色靈光的回旋,登時間,齊飛瓊在這般五色流轉之中,氣機愈發晦暗起來,最后恍若遺世獨立,在避開法陣限制的閃瞬間,以同樣迅疾的速度追趕著前面的血煞道諸修。
不論是誰看去時,這都是一場簡單的追殺而已。
可是下一瞬間,當那數道血色遁光仍在破空而去的時候,他們面前的某一處空曠之地,起先是伴隨著戊己篆紋與碧藍靈光一同顯照,不等諸修看清楚內里光景的時候,一道雷霆便如同玄龍一樣騰空而起。
雷光之中,是楚維陽沐浴雷火,手中擎舉著環首寶刀,此刻隨著楚維陽太陰雷霆法力的灌涌,那瑩白如雪的刀身上的龍紋顯照出無上血焰的赤紅靈光。
雷霆與焰火交擊。
鋒利的刀氣隨著楚維陽的身形拔地而起,只閃瞬間便在割裂那一道道血色遁光的同時,斬擊在要害處,或心脈!或脖頸!或眉心!
在將這血煞道諸修的性命抹去的同時,刀身上的血光愈發顯得妖異起來。
回身再看去時,那仍舊在潰散的血色靈光塵埃里面,哪里還有他們的尸骸墜落,伴隨著狂風席卷,便只剩了焦黑顏色的齏粉飄散。
只在那收割著性命的過程之中,環首寶刀便已經將諸修的妖脈汲取并且精煉出來,在吞納的閃瞬間,將菁華化作薪柴,填入寶刀內蘊養的那口無上血焰里面。
而隨著血焰里浸染著愈來愈多蛟龍妖脈的氣機,那焰火的真靈愈發開始與刀身上疊鱗的龍紋相交織起來,恍若是自雷霆刀身之中養煉著一條血焰蛟龍。
而且,許是因為在自身凝練的過程之中,也同樣見證了齊飛瓊真龍法力蛻變的過程,亦沾染了蛇蛟變化真龍的意蘊,引得那血焰伴隨著熾熱,同樣在反復內煉與煅燒著寶器,于精益求精之間,教寶器穩步的更上層樓。
原地里,楚維陽踏著玄雷立在半空,手腕一抖,將環首刀一甩,刀身上的血光隨之流淌,仿佛要從刀尖處滴露一樣,可是楚維陽這幾若下意識耍帥的動作,卻在最后一瞬間,倏忽迸發出雷火交織的凌厲刀氣。
刀氣斬在虛空處。
唰——!
五色華蓋撕裂開來的閃瞬間,當程玄中那狼狽的身形展露的時候,迎接他身形的,則是楚維陽那真正迸發出殺念來的眼眸。
寶刀出世,合該有真正的天驕道子來祭器!
而在楚維陽有所動作之前,齊飛瓊的身形便已經陡然朝著程玄中凌空飛渡而去。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