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來貴寶地0983地震、地裂、旱災、沙塵暴
初來貴寶地0983地震、地裂、旱災、沙塵暴
三月,銀川府。
總督趙鼎親自視察春耕,不但帶著一些官吏,而且還跟著數百騎兵。
去年大戰耽誤農時,補種糧食又遇旱災,導致寧夏這邊的糧食嚴重歉收。甚至許多草原都枯黃一片,牧民分到牲畜卻沒草料,產不出奶也長不出膘,只能一頭一頭挨個吃掉。
“各縣水利去年都已修繕,還以工代賑新開挖了兩條灌渠,”銀川知府蔣作義,指著正忙碌春耕的農夫說,“積雪初化,水位漸漸恢復,這幾日正抓準時機灌田,免得又遇到了春旱。”
趙鼎點頭贊許,又提醒道:“還是該種一些小米,遇到大旱還能有些收成。如果全都種稻子,一旱起來就全完了。”
蔣作義說:“去年已調請來粟米種子,今年每家每戶的田畝,一半種大米,一半種小米。許多農民不懂怎樣種小米,勸農官在手把手的教他們。”
“極好。”趙鼎夸獎道。
就在趙鼎繼續視察春耕的時候,突然飛鳥成群盤旋驚叫,好多田鼠、兔子從地里鉆出,城內外的貓狗也躁動起來。
不論官民,還是將士,全都愣在原地舉目四望。
良久,趙鼎猛然反應過來:“恐有地動之災異,著令官吏軍民,接下來半月少留在屋內,睡覺最好也睡在屋外空地上。”
自有官吏到處去傳令,但大家聽不聽就難說了。
由于異象實在太多,當天晚上還是愿意聽的,城內外許多百姓都不敢住在家里。
結果啥事兒都沒發生。
第二天晚上,就有許多百姓不住屋外了。
第三天晚上,許多官吏都回屋安睡。趙鼎親自在城內外巡視,他現身就有官吏呼喊百姓出屋,等他一走官吏則睜只眼閉只眼。
幸好地震發生在白天!
第四天,半上午。
趙鼎正在總督府辦公,這里是西夏皇宮一處殿閣改造的。
突然間地動山搖,驚得趙鼎扶住桌案站起,隨即又迅速鉆到桌案下面躲避。
殿宇搖晃一陣,地震終于停止。
趙鼎從桌下鉆出大喊:“出去,快出去躲避!”
根本不用他提醒,總督府官吏已飛快往外奔,整個銀川府城街道上全是人。
都指揮使、按察使、知府、知縣陸續帶人過來,驚慌失措的報告哪里又垮塌了房屋。
就在眾人以為結束的時候,大地再次晃動,而且比之前那次更劇烈!
趙鼎親眼看到前方有一處民房倒塌。
他強自鎮定下來,召集軍政兩套系統的官員,勒令眾人立即安撫百姓并組織救援。
城內外所有百姓,趕緊轉移去郊外空地,以廂坊為單位進行安置。同時從百姓里面招募勇者,刨開廢墟看能否救出生還者,但沒有倒塌的房屋不得靠近。
至于駐軍,一部分負責維持治安,一部分也去參與救災。
“轟隆隆!”
又是一次威力稍小的余震,嚇得參與救援的軍民,驚魂未定逃去空地。
在郊外足足住了三天,確定沒有余震了,趙鼎才讓軍民有序返回。
按察使嚴秉孝跑來趙鼎身邊,低聲說:“外來軍民不須多慮,本地百姓卻在傳謠。說什么西夏歷代國主的魂魄,不甘心社稷覆滅,都回來索命報仇了……”
趙鼎表情嚴肅,再次召集軍政大員開會。
“眼下要務,第一是賑災和救人。那些房屋倒塌的,盡快組織人手重建家園,以工代賑吸納沒飯吃的百姓。”
“第二是埋葬尸體,西夏舊民崇佛,他們是愿意火化的。把尸體趕緊燒了,免得災后出現瘟疫。”
“第三是防備叛亂。那些部落酋長和牧主,草場、田產被沒收拆分,極有可能趁機造謠起事。”
“第四是安撫人心。不止是用救災來安撫,還要以毒攻毒趁機宣傳。就說這次地震是西夏社稷傾覆,龍脈徹底斷絕了才造成的。地震以后,西夏龍脈斷絕,西夏再也不能復國!一切災異,都推到西夏頭上,我大明是來救苦救難的。”
銀川府迅速安排著一切,同時還把這四道政令,派信使飛馬送去寧夏各州縣。
總督所在的銀川府,很快就平靜下來。
誰知二十日過去,又來一次地震,而且震中心轉移到夏州那邊。
夏州地裂,噴涌泉水!
繼而又刮起前所未見的沙塵暴,黃沙堆積出二十米高的沙丘。沙丘連著沙丘,猶如一道道長堤,一共有好幾千百姓被沙塵埋葬。
歷史上,這一連串災害,導致西夏盜賊四起,起義軍遍布近半國土——僅興慶府一地,死于地震者就超過萬人。
如果朱銘知道有這種事,他去年肯定不會出兵,而且等到各種災害之后再動手。
現在等于接到一個燙手山芋,還得花費大量精力和錢糧用于維穩!
鳴沙縣東部。
早在夏商時期,這里沃野千里,羌戎等民族于此游牧。
秦漢時期,關東地區的百姓,陸續遷徙至此開墾。
此后朝代變換,時而放牧,時而農耕,最終形成半耕半牧。
水土流失逐漸嚴重,許多地方變成光禿禿的黃土山梁。
西夏剛開國那幾十年,官府還曾組織百姓開挖灌渠。這幾十年來,灌渠早就堵塞荒廢,農作物從小麥逐漸變成小米。
六月,旱情愈發嚴峻。
這里的三個部落酋長,聯合召集十多個曾經的大牧主、大田主商議造反。
酋長星多保忠憤怒道:“我們去年在靈州投降,雖說沒什么功勞,卻有許多苦勞。幫著穩定治安、搬運輜重,累死累活卻換來什么?那可惡的炫州知州、州判、指揮使,招我們的族眾去疏通灌渠,結果只疏通黃河兩岸的灌渠。我們這里的灌渠,一條都沒有疏通!”
“我早就已經打聽過了,別的部落在靈州疏通灌渠,領到糧食比我們多得多!我們這邊,累死累活挖渠,只能領一點糧食糊口。還有靈州分給百姓的種子和牲畜,是我們這邊的好幾倍。人家靈州還給鋤頭鐮刀,我們這里一樣都沒有!”
“在座的各位,都是大牧主、大田主。投降之后沒什么賞賜,卻還要分走我們的牧場和農田。在大明第一年就這樣,今后還不越過越艱難?”
“我聽說,西北、東北那些州縣,到處都有災異發生。這肯定是大夏歷代皇帝的英魂回來了,他們會保佑我們趕走明軍。我們在這里起兵,還有其他部落在別處起兵,到時候推舉一個宗室興復大夏!”
類似場面,在寧夏各個地方出現,但情況又有所不同。
鳴沙縣東邊的三部起義,確確實實是被官府逼的。底層農民、牧人雖然分到了農田和草場,但拿到的賑災糧、種子、牲畜嚴重不足,官府甚至連一把農具都懶得發。以工代賑修繕水利,也只在黃河兩岸搞,這邊的貧瘠黃土地啥都沒撈到。
從上到下,各個階層,都被煽動起來造反!
再說石州那邊,就又不一樣。
首領們剛開始煽動,就有小牧主跑去報官。
不是牧人報官,而是小牧主報官。
在農耕地區,有大地主和中小地主。
在草原地區,也有大牧主和中小牧主。遼國如此,西夏亦如此。
中小牧主類似草原上的“良家子”,屬于被征兵的主要群體。西夏那些編制較大的精銳兵種,至少一半兵源都來自中小牧主家庭,因為他們有財力保養戰馬、武器和盔甲。
遼國和西夏得了一樣的病。
由于頻繁戰爭、貪污腐敗、兼并加劇,導致社會支柱階層(中小牧主)愈發貧困,并且數量日趨減少。
于是乎,稅源和兵源受到影響,招募的部隊戰力嚴重下降。
你可以理解成,一個現代國家的中產階級,數量日漸萎縮且趨于貧困狀態!
甚至有許多小牧主,窮到要給別的牧主做牧人。
也就是小地主跑去給人做佃戶。
大明去年剝奪草場和田產,只對大地主、大牧主下手。
數量更多的中小地主和牧主,其實是沒有動的。他們雖然資產不變,但減輕了賦稅,也減輕了兵役,只覺渾身輕松有了盼頭。
現在大地主、大牧主煽動造反,中小地主和牧主怎么可能全都愿意跟隨?
有人被煽動得失去思考能力。
有人聽了煽動,卻嚇得趕緊去報官!
石州指揮使接到舉報信息,立即帶兵殺過去。那些大地主、大牧主還沒完成串聯,就被大明駐軍一股腦兒逮住,通通按照造反進行處理。
說實話,只要各府縣的文官武將不亂搞,那些西夏余孽是鬧不起來的。
因為大明官府團結了大多數,中小地主、中小牧主、農民和牧人,通通都站在大明這一邊!
或許他們不敢公然拒絕造反,但絕對有人跑去官府報信,而官府又能迅速調兵鎮壓。
哪個州縣鬧大了,那里的文官武將肯定有問題。
鳴沙縣的亂子就鬧得很大,近萬起義軍翻山越嶺,殺到黃河東岸的肥沃地帶才被發現。
在此之前,一個報官的都沒有。
黃河東岸百姓,要么被裹挾加入叛軍,要么拒絕作亂被殺死。
被殺死的,甚至有一些是陜西移民。他們連選擇的權力都沒有,被甄別出來直接砍頭!
就在起義軍渡河時,西岸百姓紛紛往城里逃,縣令卻死活不愿開門,因為害怕百姓里面混入奸細。
無數百姓只能逃去別的縣,或者拖家帶口往山里鉆。
當天晚上,炫州指揮使蒲泉,就帶著五百將士騎馬殺來。直接夜襲大營,一萬多起義軍被殺潰,追亡逐北數十里斬殺無數。
走秦檜的關系,跑來做知州的楊愿。
還有州判晏順清,以及鳴沙縣令,跟指揮使蒲泉一起報功。
他們僅僅死傷個位數,就消滅了一萬多亂賊,這是活脫脫的大功一件啊。
但也有瑕疵,亂賊燒毀了幾處倉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