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妥協
不妥協
從控制欲和自負來講,那兩個人有著相同之處。
他是沒人管得動,她也是沒人管得動。
怎么妥協?
趙醫生不記得尤璇具體是幾點出的手術室,醒來問趙醫生想要狗的去向,想要除疤。
她那張臉慘白虛弱,哪見過這么沒有光彩奪目的尤璇,頭一回。
只是,趙醫生哪懂上哪地兒給她找狗,編輯短信告知閔行洲,下診號回家補覺。
七爺約登臺那天,氣溫驟降,下冷雨,沒讓人覺得意外,冬天快來了吧。
港城一般不太會下雪,偶爾有那么一回,不急不慢落下,給港城的建筑物鍍一層薄薄的白色。
林煙身上的薄外套變成了白色厚大衣,在大劇場的停車場看見林勇。
雜亂不堪喇叭聲里,她聽到林勇喊她,問她怎么不多穿點,問她下雨怎么還穿高跟鞋是不是想踩雨坑,為什么不會穿雙襪子。
林煙把傘給門童,拎著高跟鞋踩上樓梯,鋪了地毯,很軟,新鋪的。
“十五度而已。”她走路一步一踮著,“你呢,你才穿一件。”
林勇看她的背影,“我都不覺得冷。”
“你怎么不回林家。”
“他不歡迎。”
林煙回頭,“人病了。”
“知道。”林勇連嘆兩聲,“偷偷回去過,沒給他看著。”
“爺爺不是不歡迎,拉不下老臉皮,太看中那張老臉。”
林勇嗤笑。
他是回來給她安排人手的,兩個人一前一后進后臺,有了暖氣,她脫掉白色大衣。
林勇扭頭去辦公室看售票情況,還真剛出就被那個閔行洲包走。
說實話,誰跟閔行洲一家人了?誰?他一點不喜歡閔行洲,他搞酒店vpn的事還沒過去。
可是今天收了包場的錢,突然不想跟錢過不去。
閔行洲早就來了,但還是比她晚十分種。
后臺不難找,閔行洲靠在門框沉默的看著,林煙就坐在鏡子前上妝,手里細長的眉筆,一點點描摹。
她的舞臺裝,很少喜歡別人幫她打扮,以前總是最后一個人留下來排練,自己畫著畫著就熟悉了。
鏡子里,兩個人安靜的對視。
她笑,他也在笑。
閔行洲倒是想問問她,為什么要找帥的委托師,沒問,顯得他格外計較。
又想知道,她對顏值高的人是不是沒有抵抗力?
于是,閔行洲自己靠在門那兒琢磨了,越想興致越淡,琢磨到她有可能在故意招惹他的底線。
那女人吶是在意他會不會吃醋,明知道閔家從不親自出面去拍賣場,一直都有固定的委托師競拍,她就是貧嘴故意讓他生生氣。
怎么辦,能給她發現?
有個女孩過來和林煙打招呼,叫她師姐,不知道后面聊什么,她已經把專注力從閔行洲身上抽走。
閔行洲轉身離開,問身后的保鏢,“蘇富比拍品什么時候舉行。”
保鏢說,“明天。”
“你。”閔行洲手往后臺那示意,懶懶開口,“找個帥的委托師舉牌,全程發給里面那位。”
保鏢不懂了,什么叫做帥?七爺這樣的?
沒幾分鐘后。
《蘭桂》。
清末,有女蘭桂,自小愛慕表哥程硯秋先生,常常書信來往關照多年,蘭桂家道中落后,進京城投靠表哥程硯秋先生,難料程硯秋先生已有愛人洗小曼,那日,在宅門,蘭桂深深望一眼那對恩愛夫妻,連連說抱歉找錯了宅門,抱著懷里包袱紅了眼離開。
后來動亂,洗小曼病疾而終,程硯秋先生郁郁念妻。
后來安定,蘭桂與程硯秋先生晚年相遇,一個為愛妻忠貞守喪,一個深情終身未嫁,訴說他們的種種情感。
“表妹雖有韻味,你也只是我的表妹。”
而林煙,一個人扮演這三個角兒。
生離死別的凄美,孤獨寂寞的守望,愛而不得的幽怨。
“春霄睡重,夢里還相送。”
臺上的名伶色藝雙絕,那把唱腔極為煙膩多情。
臺下的男人長腿交疊,慢條斯理斟茶品茶,揭過淡淡的煙霧,他極有滋味的欣賞。
林煙一身黑白素色的長衫,長發僅用一根簪子輕挽,怎么說呢,在吃齋念佛的伶人兒。
你唱,我看。
唯一有光源的地方就是舞臺。
閔行洲目光停留在她輕拿輕放的纖素玉手,瞳孔隱隱晃動,他終于理解易利頃究竟迷她迷在那里。
只一勾勒的細眉,一襲黑白長袍,未點紅的柔軟唇,婉婉唱腔。
男人雄性荷爾蒙構造,于色,于欲,于權,于利,于領地占領。迷戀,真的只是在遵從本能而已。
得到,再占據獨有。
曲到高潮。
她的唱腔,“咸祝先生情深依舊,自此高升。”
真媚。
——咸祝先生情深依舊,自此高升
這個女人是在跟他說嗎?
閔行洲目光對上林煙,她眉眼流露著情意深刻的淺笑,沒有刻意矯揉,天生的,分明的,這女人就是在勾引他。
他淡定抿茶,薄唇剛碰杯口,只是不知覺的,嘴角似是無痕上翹,心里那種瘙癢的感覺又加深了。
林煙真的在和閔行洲說。
閔行洲在想。
如果未遇見林煙,她還是林聞歧的掌上明珠,或許,她會和別的男人相遇,墮落談情說愛,無憂無慮揮霍她的真心和溫柔。
那林煙撒嬌的地方就不是他閔行洲懷里,睡的就不是他閔行洲的床,她會那般對她的另一半流露她的風情和嫵媚。
她的另一半肯定舍不得她委屈,她會站在舞臺上閃閃發光,一定會肆無忌憚告訴聽眾,她愛她的先生。
或許,他只是開車路過某棟大廈的CD屏,某個廣告,某個電影瞬間,才能知道,原來港城還有那么一只嬌貴的金絲雀,她叫‘林煙’。
然而事實上,閔行洲都記不住宣傳上林煙那張明媚欲態的臉,都記不住她的名字。
漂亮的女人那么多,醉生夢死間,他能記得住誰。
又可能在哪里遇見過,他和她都不知道。
又可能,在圈子朋友的婚宴上,他和林煙只是匆匆一面,插肩而過,誰也沒把誰放眼中。
自此,在他的世界里,不會出現林煙這個人。
到她的世界,閔行洲于她,財閥的掌權人,沒說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