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村早幾十年前也是幽水鎮最大的村子,后來流民暴亂,導致人口劇減,如今村里人口雖然過千,但終究還是不如從前,如今村里的宅基地仍空出一小半,這些地方正好用來安置流民。
推掉舊址,全村加上上百的流民一起出動,十幾個土坯屋連夜蓋起來,每個屋子都修了一個大通鋪土炕,上面鋪著干稻草,能容納十幾人同時平躺,兩人一床稻草被子,勉勉強強就先這么著,太冷的時候可以把炕燒起來,過冬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上午所有的房子全部完工,土炕有些濕,還不能睡,這兩天這些人只能用稻草鋪在地上,中間在燒一堆火將就著睡。
雖然累了一晚大家都很辛苦,可他們依舊要去村里那顆皂莢樹下集合,去干活,因為顧里正說的很清楚,不干活,就沒有粥喝。
流民們從土坯房里走出來,三五成群扎堆在一起互相取暖,里正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咱們顧家村如今正好有個活可以讓你們干,那就是上山砍柴,但你們只能在這座矮山上活動。”
顧卿之前就已經將挖塘的區域圈定出來了,原本還想讓這些流民挖塘。可看他們女多男少個個身體瘦弱的跟小雞仔一樣。荒地那邊土質又太硬,里面還有不少石頭,這些流民怕是挖不了幾鋤頭那手就全是血泡了。
與其人工慢騰騰挖,倒不如承包給商城,幾個晚上就能挖好。
至于流民,顧卿最終跟里正以及幾個族長商議以后,決定讓他們跟著村民去上山砍柴比較好。村民砍,他們負責收攏,再輪流挑下來。
不讓流民砍柴主要還是怕他們再次暴動。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都是剛認識的,僅僅幾個照面,人品如何尚未可知。他們上百人,若是人人拿一把柴刀稍微出點叉子誰都當擔不起。
顧卿看向面前那群流民,皆是一身單衣,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她雖然心生同情,但也不想處處做個好人,顧卿攏緊身上的棉衣,讓朱菡在家中支起大鍋,村里十幾個婦人自發來為這些干活的流民煮粥。
幽水縣的城里城外也在煮粥熬藥,忙的不可開交。
直到城外流民議論紛紛,傳到了墨離的耳朵里,他才知道,竟然有一百多號人去顧家村搶糧食去了。
他頓時怒不可遏,扔下手里的活兒,轉身就去上報縣令。
“竟有這種事?!”沈縣令猛地站起身,“我縣為他們提供一日兩頓稀粥,他們竟然還去禍害鄉里,簡直是一群暴民!我看,他們是太閑了,竟然生出如此十惡不赦的念頭!來人,速速策馬去顧家村,看看到底什么情況!”
袁師爺滿頭大汗的進來:“顧家村沒事,那一百多人都被顧家村眾人給綁起來了,此事實屬虛驚一場!”
“我就知道有我娘子在,顧家村不可能這么輕易被流民欺負。”墨離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對于顧卿的本事,他迷之自信。
“大人,這些流民如此行事,于土匪無異,按照律法,該流放三千里!”
沈縣令也正有此意。
這群刁民要是不處置,其他流民說不定會有樣學樣,流民亂起來,就很不好管理了。
袁師爺喘了口氣說道:“那一百多號人處置不得……”
墨離冷冽的目光落在袁師爺身上,語氣平平道:“袁師爺,我以前怎么沒發現你是這么有同情心的一個人?”
“要是處置了,顧家村就沒人幫忙干活了。”袁師爺哭笑不得,“我也以為顧家村里正會將那群流民上交至官府,沒想到,只是少量處理了十個人,剩余的人全都留下來給村里砍柴了,砍一天柴,給兩碗粥,那群流民被分開管理,暫時也沒出什么亂子。”
“一定是我娘子的主意。”墨離一掃冰冷,嘴角上揚心情極好,“之前我娘子就想過以工代賑,沒想到竟有能實施的一天。如今幽水縣附近幾個城池都被流民圍城,唯有幽水縣一天兩餐供應。
來這里的流民只會越來越多,就算有堆積如山的糧食,很快也會見底。不如,找些事情給流民來干,如此一來,幽水縣能有所發展,也能剔除那些好逸惡勞者……”
墨離繼續道:“村里的柴砍夠了,還可以讓他們修路!”
每次從顧家村來鎮上,一路上顛簸的要死……家主每次都被顛的面色慘白,嚴重時,下車就吐。
這路要是修好了,以后家主就不用受罪了。不過一個小小的幽水縣還是太小了,他要帶家主去府城,去京城,去更遠更繁華的地方,去沒有朱菡楊沛他們的地方。
“你這提議甚好!”沈縣令拿起毛筆,將墨離提到的建議寫下來,“袁師爺,你負責去宣告新政令。”
墨離看了一眼,頓時愣住了:“真能按照我說的來辦?”
沈縣令點點頭,看向墨離的目光帶上幾分慈愛,這個少年郎不僅長的好看,有學識,家里還有一位心懷天下百姓的娘子,這兩人注定不平凡:“不過,眼下瘟病要緊,修路之事先放一放。”
事有輕重緩急,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她心里有一桿秤。
雖然她也常去顧家村,也希望道路平整一些,但眼下瘟病橫行,稍有差池就能摧毀一個城池。
墨離點點頭,跟著袁師爺走了出去,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兩人前腳剛出去,知府大人的信件又來了。
“……此次逃荒的流民造成了太大的禍患,從湖州到南洲,一路上大大小小的縣鎮,都被禍害了一遍……朝廷有令,原地規整流民,幫助安家落戶,按照落戶流民的戶數,確定本年度政績……”
沈縣令頓時頭疼。
讓她給流民提供餐食和藥物,這勉強能做到。
可是安家落戶……這真的太難了……
但即便再難,她也要迎難而上。
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先將瘟病控制下來。
一連幾天,顧家村的情況都在好轉。
那些一直身體抱恙的流民們,一天三頓藥喝下去,臉色也好看多了。
村中每日都會派人去幽水縣以及附近的村落了解最新的情況,一群婦人在一起議論著。
“聽說縣令大人如今不白給糧食,流民必須干活,才能領食物,要修河堤和水渠,這兩樣活兒都很累人。”
“哈哈哈縣令大人這不是學咱們顧家村嘛,干活才給飯吃。”
“在咱們顧家村總好多了吧,好歹有住的地方,有被子御寒,城里那些流民只能擠破廟。”
正在干活的流民們,聽到這話,心理終于平衡了。
人就是要對比,一對比,那幸福感就出來了。
他們每日辰時起來干活,中午吃一頓稠粥,可以休息一會兒,再干到下午申時初,再有一頓稠粥,接下來一整晚的時間都屬于自己,隨便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不跑出規定的區域就行。
晚上睡覺時,十人擠一個土坯屋,有房子擋風,有被子柴火取暖,晚上睡覺也不用擔心被人毆打欺負,過了三四個月流浪逃亡的生活,再過這樣的日子,讓這些流民們覺得安穩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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