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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頭那人眼神一沉,既然沒有冠冕堂皇的理由,那就硬搶吧。
她們一百多號人,就不信干不過這些愚不可及的村民。
她開口準備繼續鼓動。
突然,顧卿吹了一聲口哨。
黑夜之中,一個黑色的影子,猛地飛奔過去。
咬在了婦人的大腿骨上。
是英姿颯爽的小黑。
那婦人大腿上的肉差點被撕下來,她舉起手中的長刀,揮向小黑。
顧卿眸子一瞇,從大腿內側摸出消音槍。
她還沒來得及瞄準,楊沛就踩著拒馬槍跳了過去,狠狠一腳,踢在了婦人的臉上。
董榕和劉富貴,以及巡邏隊的一干人等,呼嘯而上。
擒賊先擒王,當那四五個挑事的流民被抓住之后,剩下的一百多人,就再也沒有凝聚力和戰斗力了。
一個個瑟瑟發抖,跪在地上。
但顧卿依舊不敢大意,這些流民身上帶著瘟疫,和村民又進行了正面交鋒,得趕緊吃藥。
她讓巡邏的人,將所有流民捆起來,再讓村中的婦人生火熬藥。
夜晚的顧家村,熱鬧起來。
這次流民夜襲,顧家村沒有傷亡。
婦人老人孩子們,圍著火堆手舞足蹈,雖然夜風很大,但是每個人的內心都很火熱。
里正召集了核心人員,坐在屋子里開會,主要討論如何處置這些流民。
“幽水縣城門已關,人手也不夠,這些流民送回去,縣令大人也無力處置。”顧卿緩聲開口道,“一共一百三十五人,三十五個男人,剩余一百個全是婦人。”
里正摸了摸胡須:“都是勞動力啊……”
這些人逃荒三四個月,雖然有些體虛瘦弱,但他們都是成年的人,這就意味著能干活。
“既是勞動力,也是隱患。”楊沛開口說道,“若是放虎歸山,下一個遭殃的可能是孫家村,或是董家村、李家溝等,據我所知,只有咱們顧家村有安排了人巡邏,其他村未必這么齊心,流民若是像今晚這樣有備而去,那些村子必然淪陷。”
里正十分傲嬌的道:“還是我有遠見,不然今天晚上就完犢子咯。”
董榕開口:“我看過了,只有領頭那四五人有三腳貓功夫,其他人都是些普通的莊稼人。”
那些人,是和顧家村每一個人一樣,曾有自己的田地,但因為一場天災,不得不背井離鄉,流離失所。
在三四個月之前,他們應該也是淳樸憨厚的農村人。
顧家抿唇道:“咱們村里巡邏的人能管理這一百多號人不出亂子嗎?”
“將惡人剔除,留下本性較善之人。”楊沛思索著道,“除了那四五個領頭人,應該還有些狗腿子和跟班,將這部分人找出來,單獨關起來,等瘟病過去后,再將這些人交給官府發落。剩下那些不曾作惡的流民,分開管理,定能控制住。”
顧卿不知從哪里摸出一張紙,拿了一根炭筆,在紙上畫了個圈。
“顧家村的村民集中在山腳河邊居住,這一邊是原來的荒地,暫時只有咱們家在養牛……”她一邊畫一邊道,“這里分別定五個區域,將流民分成五組分開來管理,每組二十余人,就算鬧事,也能很快鎮壓……”
眾人各抒己見,很快就定下來了章程。
幾口大鍋同時開煮,粥先熟,由村里的老太太給那些流民送去。
冬夜,寒風中,有人能給自己送來一碗熱騰騰的粥,而且他們之前還犯了錯,犯錯還能喝粥,這是什么神仙待遇。
他們捧著粥碗,一口氣還喝不完,因為這是濃稠的粥,比幽水縣發的那些清水粥飽腹一些。
顧老太太選了一個看起來瘦弱的小姑娘,笑呵呵的道:“慢點喝,別噎著了,沒人跟你搶。”
那小姑娘才不管這些,燙的要死也往嘴巴里灌,食物這種金貴的東西,只有吃到了肚子里,才真正屬于自己。
喝完后,她一擦嘴巴,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謝謝。”
顧老太太嘆氣道:“這三四個月,你從南方逃荒到我們這邊來,一路上應該很辛苦吧,瞧瞧,臉上一點肉都沒有,太可憐了。”
那小姑娘的眼淚差點出來了,這三四個月,看盡人世冷暖,已經很久都沒人這么關心過她了。
她吶吶道:“從水城一路走過來,走走停停,路上有些城池會收留我們,收留個五六天,糧食告罄就會將我們趕走……我們也不知道這次逃荒會逃到哪里去,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今天晚上的事,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們做了惡事,村子里的人還給她們送粥,她覺得羞愧至極。
顧老太太不著痕跡的說道:“我們里正說了,法不責眾,你們一百多人來顧家村鬧事,就算是縣令大人也沒法處置。所以里正決定,只交十個最壞的人上去,你可以偷偷告訴我,哪十個人干的壞事最多,天一亮,就會送這十人上路。”
小姑娘眼睛一亮,這意思就是,就算她交代清楚了,那幾個人也不會再來找他麻煩。
她立馬道:“王大妞,李小蘭……”
“等會。”顧老太太招了招手,讓朱萏過來,“好了,可以繼續說了。”
那小姑娘報名字,朱萏負責記錄。
小姑娘瞄了一眼,那字跡工工整整,非常好看,這村里隨便一個比她還小的人都會寫字?
她抬頭再隨便瞟一眼,竟然還有七八歲的孩子在寫字。
每個流民邊上都有個“和藹慈祥”的老太太負責套話,一個讀過書的孩子負責登記,場面莫名和諧。
這群流民也都是從村里逃出來的,他們也是村民,但是他們村中就沒人會寫字……
這個村子,跟他們原來的村真的不一樣,難怪會開作坊制造出人人哄搶的洗衣神器,難怪,會將他們這么多人一網打盡……
每人交代十個人名,記錄下來后,顧老太太再張羅著每人分一碗藥。
一碗藥喝下去之后,里正開始念名字。
提及次數最多的十個人,被單獨拎出來,綁成粽子,關進了豬圈,這屬于惡性犯罪,之后會交給官府處理。
被少量提名的二十多個人,也被綁起來,關進了村中的一個牛棚里,這是輕型犯罪,若是有所悔改,會重新發落。
剩余沒有被提名的人,則圈定在靠村子邊緣的一個小小的范圍里,不允許自由活動。
“都給我聽好了!”里正大聲開口,“剛剛你們喝的那一碗粥,是來顧家村的第一碗粥,也是最后一碗。”
一聽這話,眾人可嚇壞了。
“這是要餓死我們嗎?”
“我們也不是故意干壞事,是被逼迫的。”
“求求里正放我們走吧。”
“你們犯了錯,放你們走是不可能的!”里正冷哼道,“想要喝粥,那就憑自己的雙手來掙!顧家村的每一個人,都是憑雙手養活自己,誰都沒有多余的糧食養你們這些人。但可以干活來換糧食!比如說,村里需要大量的干柴,三十斤干柴同樣可以換一碗粥……”
所有的流民頓時哭唧唧。
他們在幽水縣城外時,一天到晚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拿到手兩碗粥,雖是清水粥,但這是不勞而獲的東西,喝起來很爽。
結果現在,他們竟然要干活才能吃到東西。
真是被坑慘了!
“誰要是中途逃走,就以惡性犯罪論處,交給縣令大人處置!”里正的語氣很冷,“做錯事,就要付出代價,希望你們記住這次的教訓!”
里正說完,甩手就走。
他唱黑臉,顧卿唱白臉,溫聲開口道:“冬夜很冷,村里會連夜搭建茅草屋,十個人一間房,村子里會提供一些稻草被子。”
稻草被子,就是兩層粗布,中間全部裝干稻草,勉勉強強也能御寒。
那些流民一下子又感動起來。
她們從南方逃過來,從夏天到了冬天,身上穿的還是單衣,每天夜里沒有遮蔽之處,一個晚上就能凍死好幾個人。
沒想到,這個村里竟然會給她們蓋茅草屋,還給被子,她們這是遇到了活菩薩吧。
“謝謝,謝謝顧家村的所有人!”
“顧家村的大恩大德,我們永生難忘!”
那些流民齊刷刷跪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