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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風雨來臨的前奏竟然是江加福出院了。這一次動作之麻溜,態度之端正,完全沒人去耳提面令就乖乖出院了。
江綠卻已經不在意了,說不定那一家人還以為老周家的錢以后就是他們家的錢了,再住下去,糟蹋的不就是自己的錢嗎,所以態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出院了。
最近江綠也不怎么回家,幾乎二十四小時呆在店里和租來的工作間里,手把手教徒弟們做衣服,從裁剪到配色,但凡她們學得進去,她就教,毫無保留地教。
她以為萬雪會來找她,沒想到,一連幾天萬雪都沒出現,就好像她不是故事的主角,倒是周春禾天天來,還抱著朵朵一起來。江綠不理他,他就借著朵朵的手來撩撥她,被弄得煩了,江綠一個眼神過去警告他,他就又灰溜溜地回去做事了。
江綠在等一個時機,她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古之立大事者,必先經受一系列的摧殘和打擊,暫且,她就把這一切當作是取經前的磨難罷了。
只是每每看到朵朵揮舞的小手,還有嘟起的小嘴,她就有些恍惚,到底這孩子還小,什么都不知道,才能夠如此的無憂又無慮吧。
這天,周春禾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一大籃子的槐花,江綠回去的時候,他就系著圍裙在廚房里忙著弄槐花炒蛋還有槐花飯。
朵朵一個人在客廳的地上爬著玩,不見小鳳仙的影子,想必是回去了。
江綠把朵朵從地上抱起來就回了房間,并且就要關上門,被周春禾給抵住了,笑道,“飯馬上就好了,是槐花飯。”
“我吃過了。”江綠淡淡地回道。
“吃過也吃點,好不容易弄來的。”周春禾依舊笑道,像極了打不死的小強,堅強無比。
江綠沒給他這面子,直接關上了門。
“我給你留著在鍋里啊,你餓了想著吃。”周春禾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
“爸爸!”朵朵突然冒出這樣一個詞,手還指著門外,江綠怔住了。
“朵朵剛剛叫什么?”江綠眼紅了,不是激動,不是欣慰,只有心酸。
“朵朵剛剛是不是叫爸爸了?”周春禾轉身時,好像聽到一耳朵。
“沒有!”江綠回道。
任她再怎么哄,朵朵也不叫了。
錯覺吧,一定是錯覺。
可是總有一天,朵朵會叫爸爸,也會叫媽媽,還會叫哥哥,奶奶,可是那個時候,她叫的這些人是否都能一一回應她?
如果是她造成的不能回應,她又該如何向她解釋?
朵朵還在樂此不疲地玩著自己的口水,噗噗噗往外吐著泡泡。
江綠還在想,待會周天放學回來,是不是吃得習慣他爹做的槐花飯。
真是要瘋了,她操心這個干啥,不應該把周春禾拳打腳踢一頓以泄悲憤嗎?可是她從狹小的旅店出來,當那一頭輕風迎面吹來的時候,她打了個寒噤,然后就了無斗志了。
她很想像個潑婦那樣,不管不顧和周春禾萬雪撕扯一番,干出這不要臉的事,還怪什么酒后的錯,酒是個好東西,人不是!
再好的男人,都逃不了下半身的主宰。
她聽到了周天放學回來的聲音,也聽到了周春禾讓他洗手吃飯。
然后就聽到了周天隨口問:“媽呢?”
媽呢?
江綠聽到這一聲稱呼,僵住了,周天什么時候叫自己“媽”而不是“媽媽”了?
她曾經看過一篇文章,里面的媽媽分享了自己的一個經歷,大概就是有一天孩子在外面打球回家,隨口叫了聲“媽”,那位媽媽愣在廚房好久都沒有反應,隨后兒子又叫了兩聲,都是單音字,而那位媽媽終究蹲在廚房里哭得稀里嘩啦。
當時下面有好多評論,有人說媽媽矯情,不過是一個稱呼而已,兒子總會長大。也有人說感同身受,一秒淚目,說沒有當過媽媽的不能體會那種心情。期待孩子長大,卻又不想長大的矛盾心里。
孩子總歸會長大,我們也終究會老,母子的第一次分離是出生,第二次分離是上學,從“媽媽”到“媽”是第三次分離,還會有第四次,第五次,直至最后的永別。
啊,想到這里的江綠恨不得馬上抱起兒子,緊緊地摟在懷里,這種注定的結局最傷感,是無論多么優秀多么有能力都無力改變的事實。
“周天,媽媽在這。”江綠推開門,特意強調了是“媽媽”。
“媽,我不想吃槐花飯。”周天耷拉著臉。
“那你想吃什么?”
“蝦仁炒飯。”他吃過一次,很好吃的。
“家里沒有蝦仁了,明天給你做。”江綠說道。
沒想到周春禾見縫插針趕緊說道,“我出去買,十分鐘就回來。”
也不等江綠回答,這廝已經開了門出去了。
周天看著明顯討好型的爸爸,轉頭問江綠,“媽,你和爸吵架了?”
“怎么這么問?”
“最近爸爸天天在我床上睡,我的床都快睡不下他了。”周天抱怨道。
“哦,那今晚不要讓他在你那睡。”
“那他去哪里睡?”
“你還擔心這個?”
“不擔心也不行,誰讓他是我爸。”周天嘆口氣。
江綠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心里想,周春禾啊周春禾,你真是作孽啊,看看多好的兒子,怕是要被你弄得妻離子散。
“那如果媽媽和爸爸分開住,你是跟媽媽還是跟爸爸?”
周天看了眼他媽,“你是認真的問嗎?”
“就隨便問問的。”江綠不敢看兒子清澈的眼睛。
周天低下頭,“我誰也不跟,我去奶奶家。”
“為什么?”
“奶奶哪里也不會去,最保險!”周天理直氣壯道。
這答案是江綠萬萬沒想到的,一時間又覺得愧對了兒子,安撫道,“待會媽媽給你做蝦仁炒飯,你還想吃什么?”
“媽,你不會給我做了這頓飯就要走了吧?”周天警惕道。
“臭小子,我去哪兒?這是我家!”江綠拔高了聲音。
“嘿嘿,那不用著急,明天我再跟你說。”周天嘻嘻道。
江綠的心突然變得很軟很軟,用臉蹭了蹭女兒嘟嘟的臉蛋,只要不去想那糟心的事,她還是很滿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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