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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慕晟回過神來。
她抬步走上船舶,淡淡回了句,“無事。”
王玄的提醒與警告,眼下是斷不能與季云淵說的,涉及到自己,季云淵容易自亂陣腳,況且,具體情況還未可知。
思及此,禾慕晟轉身進了廂房。
船舶啟航,在凜冽的寒風中慢慢朝建康而去。
禾慕晟正解下大氅,就聽將士急急叩門道,“女郎,將軍病了,你身上有藥嗎?”
嗯?病了?
因之前季云淵的裝病,讓禾慕晟一直氣到現在,所以他是絕不可能撒謊的。
故,禾慕晟想也沒想,直奔季云淵的廂房而去。
推門而入,就見原本還意氣風華的男人此刻早早便躺上了床榻,他鳳目輕闔,冷峻的眉心微微蹙起,似乎在忍受著極大的不適。
禾慕晟心下一軟,急急走到床榻邊,伸出柔荑覆上他的額頭。
掌心處燙的嚇人!
在確定不是瘟疫,而是感染了風寒后,禾慕晟心下一松,急忙從系統中兌換了退燒片與感冒沖劑。
做完這一切,她輕輕推了推踏上人,柔聲道,“季云淵,起來把藥吃了。”
季云淵緩緩睜開鳳目。
他半坐起身,任由小女娘擺弄著,也不多言,直到乖乖服下藥,這才一臉委屈的拉了拉她衣袖。
“阿煙,我難受,你能陪陪我嗎?”他拉聳著嘴角,滿臉渴求。
禾慕晟終于不再固執。
她輕嘆一聲,抬手握住季云淵有些冰冷的大掌,接著睨了他一眼,揚聲問道,“知道自己錯在哪了嗎?”
季云淵順坡下驢般忙不迭點頭,“我不該裝死,讓你擔心。”
禾慕晟瞬間陷入沉思。
季云淵的死,是歷史注定的,而她并不確定自己可以成功改寫他的命運,就像她到來后,見到的所有進程,它們都在按既定的軌道進展著,或早或遲而已。
事到如今,她已經分不清當時自己是因何而懼了。
是完不成主線任務,回不去現實,還是舍不得這個令她魂牽夢繞的男人,見不得他隕落?
她……莫非真的愛他入骨了?
恍惚間,感受到季云淵粗糙的指腹摩挲著自己眼尾,禾慕晟回過神來。
她,竟已不知不覺,眼眶濕潤……
“阿煙,別再流淚了,別讓我一直愧疚,我想用接下來的日子,好好待你。”
他沙啞著嗓音憐惜的望著禾慕晟,那一貫如鷹隼般睿智的眼神,此刻盡是溫柔與繾綣。
她知道,季云淵不喜沉湎于過往,他是個活在當下與未來的人,已然發生的事,或喜或憂,于他而言,都不可追矣。
所以他才想著彌補自己曾經帶給過她的傷害,才會在接下來的日子里,事無巨細,做到極致。
禾慕晟靜靜望著他,望著望著,就見他眉心一蹙,伸手撫向心臟。
“怎么了?”她以柔荑包裹住他的手背,顰眉問道。
“這里,有些酸澀,”他握著小女娘的指尖,按在自己強勁而有力的心跳處,“不知怎的,似乎有千萬蟲蟻在噬咬著心肺。”
這描述,何其熟悉?
當初她與王玄在瀘城王府的枝丫上偷聽南月自言自語時,得知季云淵有可能命喪黃泉,她不是也如此感受,無法自制?
禾慕晟慢慢放低身軀,將側臉靠近季云淵的衣襟處,耳畔緊貼著他的心房,仔細聽了好久好久。
“阿煙,可有聽見它在說什么?”季云淵收緊手臂,愜意往身后的軟枕上一倚,柔聲問道。
“它不會說話。”禾慕晟抬頭睨了季云淵一眼,語帶嬌嗔。
季云淵彎了彎眉眼,笑得溫和,“誰說的,連我都聽見它說話了,它說,它心悅阿煙,想娶她為妻。”
幾乎話音一落,禾慕晟便小臉一紅!
“我還沒答應呢……”她反駁一句,可抬頭瞧見季云淵再度拉聳著嘴角的委屈之態,又沒了下文。
“阿煙,”季云淵低頭,在她鬢角輕柔一吻,喃喃道,“不著急,你什么時候想嫁了,與我說一聲,我隨時候著。”
“你愿意等多久?”像是懲罰他之前所為一般,禾慕晟語氣也帶上了幾分無賴。
“等多久都行,”季云淵無奈一笑,隨即又可憐兮兮的提醒一句,“不過阿煙,我已經過了弱冠,與我同歲的男人,除了王玄,各個都有孩子了,我念你才及笄一年,可你也別讓我等太久……”
說到這里,季云淵又收緊手臂,在她額頭一吻而至,“阿煙,我渴你如狂,你這小野貓,貫會折磨我……”
“都生病了還不忘逞口舌之快,呸!”禾慕晟嘴上罵出這一句,心中卻是突突的跳著。
她本能想要逃離,奈何這男人力氣太大,即便是染了風寒,也絲毫不影響他的霸道。
試了幾次,無果后,禾慕晟終于作罷,不再動彈。
“阿煙,今日留在我房里可好?我只是擁著你,不會僭越的……”
說著不等小女娘回應,他已然將她鎖進懷抱。
禾慕晟自是想開口拒絕,可話正要出口,就聽見頭頂上方傳來清淺的呼吸。
這廝……已經睡著了?
他這是要與她……同塌而眠?
禾慕晟無奈的嘆了口氣,慢慢地,聞著他身上獨有的香味,禾慕晟也覺得困意來襲,不多時,二人便已經呼吸相聞。
醒來時,季云淵已經退熱。
建康也近在咫尺。
還未上岸,就見不遠處已有車馬等候在岸堤邊,不用想,也是司馬紹準備的。
禾慕晟整理好著裝,遠遠便瞧見石弘對她微笑,一口雪白的牙齒甚是耀眼。
然,她還未與石弘寒暄,便被天使請入馬車,“將軍,軍師,陛下有請。”
禾慕晟對著石弘使了個眼色,又與季云淵對視一眼,接著彎腰掀開簾布,款步而上。
就這樣,她與季云淵一前一后,在天使的指引下,一路朝皇城徐徐而去。
入了宮,禾慕晟跟在季云淵身后,還未行幾步,就見有宮人攔住眾人去路,對方抬了抬下巴,居高臨下道,“南氏阿煙,庾貴妃有請。”
嗯?庾貴妃,庾文君?
禾慕晟想,眼下她是在被陛下召喚,后宮嬪妃即便想要見她,也應該排在陛下之后啊?
她錯愕的望了望天使,只見天使面色雖有為難,可依舊點了點頭。
季云淵也是滿臉的不解,他似有擔憂,但禾慕晟卻是報以微笑,安慰他稍安勿躁。
“既然如此,我稍后再去見陛下吧,還請將軍替我向陛下說明緣由。”
她的言外之意再明顯不過:不是我不去見你司馬紹,是你女人半路截胡。
季云淵自是明白她,他點頭,溫柔一笑。
宮人似有不耐,他催促道,“女郎快些,別讓貴妃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