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要進京了?他打贏了朝鮮?”朱高煦淡淡問道。
朱高燧忙點頭,“屬實打贏了。”
“那他怎么用兵?”
“恩威并施,以盛庸為先鋒,踏冰渡江,吸引朝鮮主力北上,隨后李景隆以水師登陸,從中間切斷歸路,數萬朝鮮兵馬置于我大軍包圍之中。大哥此時派遣使者,要求朝鮮國主請罪認錯,而后答應放回俘虜。”
朱高煦聽完,點了點頭,笑道:“這么看老大還是能打仗的,我不用擔心了。”
朱高燧傻了,“二哥,你腦子是不是讓那些尿給熏暈了?老大會打仗,你就沒啥優勢了,知道不?”
“是嗎?”朱高煦只是呵呵一聲,“老三,你要覺得坐上那個位置,靠的是文韜武略,你也大可以下點功夫,好好磨礪爪牙,漂漂亮亮辦幾件事情,你也是嫡子,沒準就能越過我們兩個,當上儲君。”
朱高燧又是一愣,這叫什么話?
“二哥,你知道的,我是支持你當儲君的,一直都是這樣的。”
朱高煦哈哈大笑,“老三,你支持我當儲君,為什么?有個道理嗎?是你覺得二哥對你好,還是大哥討厭你?又或者在我麾下當藩王,比大哥更舒服?完全沒有道理,我想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你想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我說的對不對?”
朱高燧瞠目結舌,嘴巴仿佛被塞上了,二哥什么時候這么聰明了?
沒有道理啊!
“二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會懷疑小弟,還有這些日子,你忙活鑄造假銅器,你到底是怎么了,我覺得你好像變了一個人,小弟都不認識你了。”
朱高煦呵呵一笑,“三弟,其實吧,我也奇怪,你說明明那么簡單的事情,我怎么現在才想通……我真是太傻了,也是我身邊的蠢材太多了,都是一幫無用的笨蛋,我白白耽誤了這么久,真是奪嫡誤我,我誤春光啊!”
完了,老二這是徹底瘋了。
朱高燧在心里瘋狂吶喊。
朱高煦看了看他,反而笑了起來。
“老三,咱們到底還是親兄弟,我就跟你說說……你說說,現在的大明朝,到底是誰說了算?”
朱高燧翻了翻白眼,“你不想當太子,想直接篡權是吧?反正你正好排老二,要不來個左順門之變?”
“滾蛋!”
朱高煦毫不客氣給了老三一拳。
“我問你,通政司總六部衙署公文,執掌一十三省題本……溝通內外,監察百官,比起昔日中書省如何?”
朱高燧遲疑一下,驚道:“你的意思,是通政使說了算?”
朱高煦又搖頭,“你這又錯了,我在通政司好些天了,表弟來的時候不多,父皇插進來的幾個參議時常侵奪他的權柄,直到解縉回家澆花除草,情形才好了一些。”
“那是幾個參議有權?”
“他們有什么權力!無非是區區翰林官,權柄低微,不值一提。”
朱高燧頓時聽到這里,徹底傻了……說朱棣是天子,權勢最大,但是朱棣看到的東西,都是通政司遞給他的,如果真想隱瞞蒙蔽,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但是通政司也不是徐景昌一個人說了算,下面還有幾個掌握實權的參議……到底誰才是這個國家的主人?
朱高燧只覺得腦袋亂成了一鍋粥,傻傻道:“二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朱高煦笑道:“我也未必就真明白了,但我覺得各部衙門,或多或少,都有這個毛病。其實看似顯赫的位置,權柄在握,實際上根本沒有那么顯赫,真正能決定的東西,實在是不多。”
朱高煦伸手,拉著朱高燧坐下,兄弟倆肩并肩,朱高煦笑道:“老三,你說老大這一次打贏了,立了大功,是很風光對吧?但是朝鮮國王囚禁父親是表弟捅破的,他們搜集父皇的稗官野史,詆毀父皇,也是表弟發現的。而對朝鮮用兵,也有為下西洋鋪路,提前練兵,打開商路的意思。這話姚少師在金殿上也說了。現在老大風風光光回來,享受了無數人的敬仰,可問題是他打通了商路,卻是讓我手里的東西能賣得出去。最后獲利的人是我。一個人幫你辛苦沖鋒,為你打通財路,你說我為什么要恨他,我腦子有病嗎?”
“這個……”朱高燧瞠目結舌,他理了好半天,在用兵這件事上,朱高熾絕對充當了工具人的角色。
當然了,他也收獲了一些名譽,但真正的好處都落到了上上下下的手里,屬于為別人辛苦為別人甜,小蜜蜂了屬于是。
但是這話也未必就對。
“二哥,生殺予奪,唯有天子才能做到,不成為九五至尊,就會被人踩在腳下。父皇可以隨時換個通政使,也可以隨時斬殺九卿重臣。”
朱高煦又是一陣大笑,“你說得對,因為只有上位者才能挑選自己的下屬,父皇屬實是有最大權柄的。但是你為什么要走到屠刀之下呢?難道父皇真的能像太祖皇爺那樣,想殺誰就殺誰嗎?”
朱高燧又是一陣目瞪口呆,他只覺得如今的二哥高深莫測,已經有點神叨叨的意思了。他這些日子到底學了什么玩意啊?
難道在通政司作假,還附帶提升智商的?
不過說起來徐景昌那小子確實鬼精鬼精的,姚廣孝也時常在通政司出沒……說不定還真有點邪氣?
“二哥,小弟也想跟著你干活,你收下小弟算了。”
朱高煦怔了一下,“你過來最多當學徒工,不掙錢的。”
朱高燧急了,“我要什么工錢啊,倒貼我都認了。”
朱高煦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拿下,即老大之后,老三也成了他的工具人,而且還是很低檔次的。
他現在真的有點明白了,其實所謂權柄,不光是看你又多高的位置,而是要看你實際掌握了多少權柄。
不然的話,就算你貴為天子,結果你的行為都被身邊宦官臣子控制著,或者更慘一點,像漢獻帝,高貴鄉公那種,直接成了傀儡,就只能感嘆不幸生在帝王家了。
事情對朱高煦也是一樣,如果只是被那些勛貴簇擁裹挾著,即便成為儲君,做了皇帝,也無非是做勛貴的皇帝。
這段時間作假,就讓朱高煦明白了一件事。
真的禮器有三條腿,我的禮器也有三條腿,所以我的禮器就是真的。
別看聽起來像是笑話,但是朝堂上玩的不就是這一套。
解縉想直接推募兵,上上下下都反對,就連朱棣都不支持。
可徐景昌換了個說話,弄了點手段,把皇孫拉進來,就變成所有人都支持了。同樣是挑戰祖制,結果卻是迥然不同。
這里面的學問可是太大了。
朱高煦也真是被打得太慘了,竟然無師自通,龍場悟道了。
然后就看到朱高燧成了他的苦力,幫著他造假。
朱瞻基也偶爾來通政司,被朱高煦抓過來,去墻角貢獻一泡童子尿。
“大侄子尿過,這件銅器至少翻一倍的價格。”
朱瞻基翻了翻眼皮,“二叔,你能把錢給我不?”
“能,二叔和那些騙小孩的不一樣。”說著,他掏出一顆金豆子,塞給了朱瞻基。
小家伙掂量了一下,是真的。
朱瞻基立刻眉開眼笑,“二叔,這回我天天過來撒尿。”
一泡尿一顆金豆子,誰說書里有黃金屋,尿里也有啊!
朱瞻基找到了財富密碼……對了,有這顆金豆子,就可以去表叔那里買一只填鴨了,正好父親就要進京,給他接風洗塵,父親吃高興了,沒準還能多賞賜自己一點東西。
對了,干脆把皇爺爺和皇祖母也請來,他們出手大方……朱瞻基覺得自己簡直是閻王爺的書童,小機靈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