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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玨捂住她鼻子,用了點力,顧明珠呼吸一滯,伸手去推:“放開啊……”
“不許笑。”徐玨佯裝嚴肅,沒松手。
顧明珠悶悶地說:“你管天管地還管我笑……”
徐玨嘆息一聲,眸中緋色流轉,載著別樣的情緒。
顧明珠心頭發熱,順勢親了親他的掌心,輕而易舉的瓦解了徐玨的掌控。
他松開手,卻將人箍在懷里,說:“真是磨人。”
顧明珠趴了一會,輕飄飄揭過這一頁,她微抬頭:“明日你還是跟吳玥切磋一下吧。”
“嗯?”
顧明珠說:“他自小就仰慕你,若是能跟你切磋騎射,也算圓了他一個夢。”
徐玨說:“自小?我再過幾月二十一,吳玥看著最多二十,與我同齡,怎么能說自小仰慕?”
顧明珠意味深長哦了一聲,笑道:“嘖,嘖嘖嘖……”
徐玨無聲一笑,說:“夸我。”
顧明珠從善如流:“徐世子少時就名滿天下了,與我們這些泛泛之流怎能一樣呢。”
徐玨說:“這話怎么聽著這么不對勁呢?”
“夸你呢,打心底夸你。”
徐玨微一低頭,便與她明亮含笑的眼眸撞上,像是盛滿星月的夏夜。
他微一恍惚,那些昔日落在夢中匿無蹤影的東西,在這一刻忽然全在他掌心。
滿天繁星映在她眼中,那里面落著的,不再是別人。
徐玨喉嚨一沉,動了動,聲音微啞:“嗯。”
顧明珠又說了些什么。
她說:“阿玨。”
我曾經求而不得的笑。
“明日我想吃張氏的水糯糕。”
無數日夜里都妄想抓住的那只手。
“就我們兩個偷偷去好不好?不想帶上他們了。”
那個絕望的夜晚,我最想見你,而神女垂憐,你就那樣俏生生的喚著我的名字。
“好。”
美夢成真,愛人就在眼前。
第二日,吃過早飯,處理了一些事務,徐玨真帶著顧明珠悄悄出門了。
馬車停在排起長隊的張記鋪子面前,徐玨排著隊,顧明珠穿著一件雪白的斗篷,圍著狐皮制成的圍脖,一張臉脂粉略施,眼梢都是笑意。
沒有人知道他們是誰。
這里的百姓只是好奇又克制的打量著二人。
張記水糯糕蕩州聞名,不少顯赫世家天不亮就開始派人來排隊,晌午未至,大都賣完關門。
徐玨將斗篷的帽子給她帶好。
顧明珠低聲道:“別人都是丫環小廝來排隊,就我們看著好生奇怪。”
徐玨勾了勾唇,說:“一會想去哪?”
顧明珠笑瞇瞇地:“你又猜到了?”
徐玨微不可見搖了搖頭,頗為無奈。
“我還想去聽戲,好久沒聽了,你陪我。”
徐玨湊近了些,說:“你這叫因私廢公。”
顧明珠低笑一聲。
隊伍漸漸消短,快到跟前時,后方起了一陣騷動,二人望了一眼,并未理會。
排到他二人時,徐玨道:“兩盒。”
他遞去銀子。
顧明珠等候打包,正要接過時,一只手按在了那只遞來的手上
一個身形魁梧的大漢沉著聲說:“這兩盒我們要了。”
一手遞物,一手接錢的伙計一愣,試圖說理:“大爺,是這二位先到的。”
大漢并未松手,冷嗖嗖看了一眼伙計:“你這空了。”
今日的水糯糕就剩下這最后兩盒了。
伙計面露怯色:“這……這……不合規矩!”
“哼!”大漢冷哼:“規矩?蕩州城內,馬家就是規矩!”
徐玨面不改色將銀錢放置案上。
顧明珠伸手接過那兩盒糕點,溫和笑笑:“有勞伙計了。”
大漢見二人居然敢不將他的話放在眼里,頓時面怒,伸手就來奪顧明珠手上的東西,還未觸到,便覺手腕一疼,接著咔嚓一聲,大漢一聲慘叫,手竟被生生折斷了。
百姓們怕惹火上身,早已散開來,遠遠圍著看。
顧明珠心里嘖了一聲。
一句多余的話也沒有,這廝骨子里的狠真是令人望塵莫及。
徐玨嫌棄般撣了撣動手的手背,沒什么情緒看了他一眼,朝一旁的人道:“我們走。”
顧明珠點頭,二人剛走兩步,身后的大漢猛然撲上來:“不許走!將東西交出來!”
他撲得飛快,徐玨動作更快,帶著她閃個身躲了過去。
大漢滿面怒容,竟是不顧手傷:“交出來!”
徐玨面無表情看著他。
大漢見狀伸手就來搶,徐玨目光一寒,在他靠近時扼住了另外一只手,又是一聲咔嚓,另一只手也被折斷了。
徐玨飛起一腳,正中心口,那人摔在一旁的攤位上,攤子被他砸得四分五裂。
顧明珠同徐玨上了馬車,圍觀的百姓眼睜睜看著車越來越遠。
車夫駕駛著馬車停在了戲園子前。
顧明珠一手提著糕點,一手拉著他,二人進了戲園子,選了個二樓上座,屏風圍起,形成一個小小的天地。
伙計端上茶水與一籃瓜果。
顧明珠拆著點心,眼看向一樓臺上,正好戲臺子開演,花旦咿咿呀呀的開嗓。
顧明珠說:“這蕩州最好的戲園子,比起江南戲班,也別有一番風味。”
“我倒是不知道你還愛聽戲。”
“日常消遣,我愛玩的可多了。”
徐玨說:“聽月言提過,你愛騎馬?”
“愛,在姑蘇時,常常同吳玥一起去郊外賽馬。”
她躺在椅子上,一晃一晃的看著臺上。
徐玨說:“什么時候會騎馬的?”
顧明珠看來一眼,道:“自學成才,只騎一天便如履平地。”
徐玨說:“小騙子。”
顧明珠目光復落回臺上,臺上書上與小姐在橋上初遇。
顧明珠看了一會,道:“我是小騙子,那你便是大騙子。那日你騙人了。”
“哪日騙人了?”
“哥哥問你何時喜歡我的那日。”
徐玨笑了笑。
顧明珠說:“撒謊咯……大騙子!”
徐玨聽著她略微地調侃,揚了揚眉心:“哦?你怎知我撒謊?”
顧明珠咬了一口果子:“我就是知道。”
徐玨唇邊噙著絲笑,說:“那你說說,還知道些什么?”
顧明珠得意輕哼一聲:“我還知道,你早就對我心懷不軌!”
徐玨:“?”
顧明珠有些肆無忌憚:“我十四歲生辰,你見我第一面,就起了歪心思。”
徐玨的笑凝在嘴邊。
顧明珠還沒察覺到他的變化:“那時我剛剛十四,你多大了?十八……老牛吃嫩草。”
徐玨頓了頓,才道:“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
徐玨目光微變,語氣倒是沒什么變化:“所以荔城再遇時,你是知曉我心思的?”
顧明珠動作一頓,抬眼看他,半晌,道:“是。”
徐玨笑了笑,沒有再說話,一時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早就知曉,哪怕與云昭解除了婚約后,也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甚至于避如蛇蝎。
心底隱隱告訴自己,到此為止,別再問下去了,可另一道思緒破土而出,他內心反復斟酌著措詞,還是道:“為什么……避著我。”
顧明珠說:“阿玨,你現在非要說這些舊事?”
徐玨一時說不出話。
顧明珠見不得他這樣,微不可聞嘆了口氣,勾了勾手,說:“我告訴你個秘密。”
徐玨依言靠近。
明明四周沒什么人,就算二人正常說話也不會有人聽到,顧明珠還是覆到他耳邊,低聲說:“……你是豬……”
徐玨眉心一蹙。
顧明珠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徐玨搖頭,倒是沒有再糾結,扶了一下她亂晃的椅子,說:“小心……”
話音還未落,一樓熙熙攘攘闖進來一群官兵。
為首的頭厲聲喝道:“圍起來,一間一間的搜!”
“是!”
顧明珠坐了起來,挑眉:“嘖,這戲是看不成了。”
她起身倚在欄桿旁,看著一樓亂成一團,忽然福至心靈,回頭道:“他們該不會是沖著我們來的吧?”
徐玨站在她身旁,望著被搜得一團糟的戲園子,官兵們已經上了二樓,一間一間的翻找:“好像是。”
顧明珠樂了:“馬家為了一個下人這般興師動眾,真是不幸啊。”
徐玨嗯了一聲,沒說話,看著兩名官兵已經朝這邊走來。
兩人連招呼也不打,直接越過屏風入內,見到欄桿旁站著的二人。
一黑一白的斗篷。
男俊女嬌。
都對上了。
二人立刻道:“頭,找到了!”
顧明珠嘴角噙著笑:“還真是找我們晦氣的,兩盒糕點,毀一出好戲,怎么看怎么有點不值當。”
徐玨說:“怪我下手重了。”
二人警惕望著二人,他們早被知會過了,二人當中男的會武,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
顧明珠說:“還不如直接打死算了,這樣還能聽完這出戲,難得出來一趟,真是掃興!”
徐玨笑了笑:“我的錯。”
二人聽著他們這肆無忌憚的對話,一時面面相覷。
十幾名官兵已經涌了上來,領頭的打量了他們一眼,說:“帶走!”
“慢著!”顧明珠說:“敢問這位大人,我二人犯了何罪,你要將我們帶走。”
領頭看了她一眼,說:“犯了何罪?你們當街扭斷馬家家仆的雙手,尋釁滋事,不將官府放在眼里,簡直罪大惡極!”
顧明珠眼底隱含點點寒漠,轉瞬即逝,笑了起來:“馬家家仆?大人抓人之前,不了解情況嗎?是他一再滋事在先,我們才還手。”
“胡說八道!”領頭冷笑:“明明是你二人動手打人,還在這里顛倒黑白!少費口舌!帶走!”
官兵們上前押人,手還未觸到顧明珠,她微微一退,徐玨擋在了她面前,二人便來擒他。
徐玨自然不會讓人近身,拽住其中一人手腕,一腳踢去,那人越過他們,摔到了一樓。
“拿下!”
二樓撕打起來,桌椅板凳雜亂聲響起。
顧明珠饒有興趣,見徐玨出手又快又準,神定氣閑便挑了五六名官兵的刀,余下眾人頓時擁蜂而上。
可不論怎么打,顧明珠始終在他觸手便及的范圍內。
她悠然地雙手環胸,欣賞著這出一開始就帶著勝算的……毆打。
領頭也注意到了顧明珠,趁著她看熱鬧時,揮刀來擒,想要鉗制,徐玨眸光冰寒,扭了其中一人的手,轉瞬就奪了刀,橫刀劈去。
那人瞬間瞪大了眼,緩緩低下頭,不可置信:“你……你敢殺官兵!”
那一刀毫不留情,正中心腹。
徐玨松了刀,目光掃過眾人。
有人已經屁滾尿流地去通風報信了。
顧明珠望著那人腳下生風跑得飛快,說:“看來今日這事難善了。”
徐玨退到她身旁,說:“馬家?我怎么聽著這么生?”
有官兵惡狠狠道:“你們惹了馬家,又殺了官兵!等著砍頭吧!”
顧明珠虛心請教:“勞駕,馬家,是什么?”
“馬家可是都尉夫人的娘家,是蕩州城內有名的世家,你二人算是徹底完了!”
顧明珠這下算是徹底明白了:“所以,是馬家的主子要吃水糯糕,沒買成就要搶,被打后就去找了官府?”
顧明珠嘖嘖稱奇,看向徐玨,帶著十二萬分的好奇:“你以前也這么跋扈嗎?”
徐玨說:“那倒不至于。”
顧明珠說:“那這馬家,還真是嚇死人了,居然比你還厲害。”
徐玨在這一片殘廢中坐了下來,二樓屏風倒的倒,桌椅壞的壞,他們坐的這一桌倒是沒事,茶水與瓜果也都完好。
徐玨從桌上拿起她咬了一半的果子。
顧明珠提醒說:“哎那是我吃剩的。”
徐玨咬了一口:“你吃過的,定然好吃。”
“呸。”顧明珠道:“居然拿我當試食的。”
她頓了頓,又繼續道:“馬家,都尉夫人的娘家,我好像聽說過,傳言楊福廷有個貌美無比的美嬌娘,捧在手心含在嘴里,跟個寶貝一樣寵著。”
徐玨說:“朱洪源在柴房一住就是好幾個月,說什么也不肯出來,這上來個楊福延,倒是會生事。”
“怪我咯。”
楊福延的任命是她批準的,蕩州無都尉,朱洪源起初不肯出牢門,后來哥哥臨走時,他這才隨著遷府將自己關在了柴房中,日日閉門,就連妻兒也不見。
徐玨哼笑:“東南十二州,誰敢怪你?”
顧明珠眉眼帶笑:“你啊!你敢,你不僅怪我,還兇我。”
徐玨難得疑惑:“我兇你?我又何時兇你了?”
顧明珠挑了挑眉。
徐玨頃刻明了,頓時啞然失笑。
顧明珠見他不語,偏生作惡心,湊近耳邊,當著這一群人的面,微不可聞的輕嘆:“你昨夜可兇極了,腿到現在還酸著呢……”
徐玨淡笑,風輕云淡側耳道:“紙老虎。”
顧明珠輕哼,不似生氣,也未在說話。
當真是嘴炮第一人,實戰慫成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