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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不開口,氣氛很凝重,侍衛撐不住了,謀士上。
本為賞畫而來的付酉歸上前一步,代替世子確認道,“你說靳秋、宋秋和明秋都被沈戈‘活捉’了?”
“是。”秋字部武功排行第四的晚秋,連忙稟道,“屬下等在靳統領的帶領下,沿途數次登船暗殺沈戈,皆被人識破,折損了幾人后,靳統領先行一步勘察地勢,決定在下蔡城北的一線峽設伏,將客船封在一線峽內擊沉,不想沈戈卻選擇天黑時過峽谷,招來幾十匹狼助陣,將靳統領設下的崗哨和援兵全部揪出,逐個擊破。因屬下所在的瞭望口較遠,又處在上風口,才沒被狼群發現。”
付酉歸聽完更驚了,“你說的是……幾十匹狼?”
“是。”晚秋提起當時的場景仍心有余悸,“漫山遍野都是森綠的狼眼,狼嚎聲就沒斷過,屬下離得遠,數不清有多少匹。”
賀炯明眸子里的陰郁,比畫布上潑的墨還要濃,看得人喘不過氣來。
付酉歸捻斷數根胡須,繼續問道,“沈戈不是乞丐么,他怎會有號令群狼的本事?”
這個問題,在場無人能答。
付酉歸又問道,“靳秋他們被押去了何處?”
晚秋硬著頭皮道,“狼群警覺,屬下不敢靠近,不知靳統領他們的下落。”
生就一雙鷹眼的戴夏覺得靳秋在一線峽設伏太過草率了,“今年七月底,佳春曾在一線峽設伏失敗,沈戈已對一線峽的情況了若指掌,靳秋又那里設伏,不可能戰勝沈戈。”
付酉歸與戴夏對了一下眼神兒,明白了他的意思,遞梯子讓世子下臺階,“老夫還是小瞧了沈戈,以為派靳秋去定能將他滅殺,沒想到卻損兵折將,請世子責罰。”
是謀士輕敵,是靳秋草率,不是他賀炯明敗給了乞兒沈戈。賀炯明眸子里的陰郁散了些,陰沉吩咐道,“即刻準備,天黑之前出宣州,咱們繞路回安州。”
保護他進宣州城的靳秋落入沈戈手中,本該死了的董文印失蹤,前去毒殺董文印的五毒門謝堯也遲遲不歸,何汝明和沈存玉已在趕去臥龍堤的路上。靳秋、董文印和謝堯三人中任何一個落入掌六條察事的何汝明之手,何汝明就敢下令,讓沈存玉將他緝拿審問。
安王世子的名頭在長江諸州能嚇唬人,但在興陽官員眼里,他這個安王世子,不過是條人人可欺的敗家之犬罷了。
付酉歸連忙道,“世子英明決斷。您此行過來是奉命扳倒祝蒙楨,現在世子已將大局定下,收尾的事交給長史徐大人便可。”
投誠世子的宣州通守王昌林又反水了,前來查案的沔州通守耿寸召明擺著作壁上觀,留下徐令錄和鄭永富,怎么可能斗得過宣州太守,鷹眼戴夏心中默默為徐令錄點了跟蠟燭。
賀炯明淡淡看了付酉歸一眼,吩咐道,“速去安排。”
“是。”
付酉歸出去后,賀炯明垂眸看著桌上被墨染的細綢不動。
戴夏又緊張了,因為逢春就是為了幫世子去捉沈戈的相好,才死在宣州城的。現在,沈戈的相好已成了沈戈的未婚妻,再去捉她,危險肯定翻倍,他不想死在宣州城。
于是,戴夏搶在世子下令之前開口了,“世子,屬下覺得以沈戈的狡詐,定早與宣州太守勾結,在林如玉身邊設下重重陷阱,好讓宣州太守能名正言順地把您扣在宣州。”
賀炯明狹長的眸子瞇起,冷聲道,“想留下本公,他還沒這個本事和膽量!你派人去給蘇巖青下令,命他留在宣州,定要攪得沈林兩家不得安生。”
“屬下遵令。”逃過一劫的戴夏退出書房,快步離去。
賀炯明將廢掉的畫布扔在地上,鋪開信箋,用左手提筆寫了一封信,喚道,“寒冬。”
隱在門后的冬字部暗衛寒冬現身,抱拳行禮。
賀炯明吩咐道,“將此書信送去林家,交到林如玉手中。不要用乞丐傳信,全城的乞丐都是沈戈的眼線。”
“是。”
青弋巷林家,林如玉展開這封外邊送來的,務必要她親啟的書信,發現信紙上的筆跡,竟與上一世假安自遠的字跡一般無二!這讓林如玉壓制在心底的戾氣沸騰而出,沖到眼底。
林如玉深吸一口氣壓住戾氣,將信遞給母親。
房氏看完,不動聲色地遞給林二爺。
林二爺看完,直接跳了起來,“安自遠?我呸!真世上就他一個聰明蛋,當別人都是大傻子?大嫂、嬌嬌,你們在家等著,我去把他臉上的豬皮抓下來,摔在地上當魚泡踩!”
聽著二弟罵了幾句,房氏心里舒坦多了,制止他道,“不是說安王府侍衛已開始收拾行禮準備走了么,他這時候假借安自遠的名義送信過來,明擺著是設下了陷阱要抓如玉,咱們誰也能出去,免得落入他的圈套。”
林二爺哼哼兩聲,“他也就仗著身份高,手下人又多欺負人!”
林如玉抬起眸子,“娘,二叔,我想去。”
林二叔堅決反對,“不行!你這是羊入虎口!”
房氏也是一臉不認同,“咱們手中這點人手拿不下他,就算僥幸擒住了,以他親王世子的身份,他也有的是辦法脫罪。他是皇親國戚,沒有一擊必殺的把握,咱們不能輕舉妄動,否則便是自尋死路。”
“娘,二叔,我不是去抓他,而是去繼續拋誘餌,誘餌撒出去,我就回來。”林如玉凜然地望著覆蓋墻頭的白雪,緩緩道,“將來終有一日,他會上鉤。”
等他上了鉤,林如玉要親手結果了他的狗命。
假安自遠的信送進去沒多久,林如玉便出了府,趕往信上所說的亨通茶樓。在馬車上,林如玉一言不發,閉目醞釀情緒,直到馬車停住,林如玉才張開了墨黑的眸子。
馬車內的弦音和弦真將暗器、匕首貼身藏好,抬眸看向坐在正中的林如玉。
二叔方才罵的話是對的,賀炯明覺得世上只有他一個聰明人,旁人都是傻子。尤其是自己,在他眼里更是個可以隨意拿捏的,徹頭徹尾的傻子。聰明還是傻,可不是由他說了算的。
林如玉拿起狐裘披風批上,系好系帶,“走吧。”
“是。”
弦真率先跳下馬車,與弦音一起扶著林如玉下車,背對官衙后門,走向亨通茶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