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高澄回軍的時候又是一年初冬,相較于前兩次南征,此番出塞并未拿下多少戰果,至少他這路兵馬可以說是一失未發,也沒什么繳獲,柔然人遭受重創,總不能再去搶他們。
在經濟上虧損巨大,所幸并未動員州郡兵與民夫,國庫倒也能夠支撐。
此前與庵羅辰進一步協商后,高澄并未如計劃一般在朔州駐軍,而是留了一萬騎卒屯于代郡,又調晉陽二萬步卒北上,在代郡留下步騎三萬,歸入六州大都督斛律金的麾下,以隨時能夠支援柔然。
高澄回到洛陽的時候,才下過一場初雪不久,這一次他拒絕了留守大臣們出城相迎的提議,也沒有所謂入城儀式,在洛陽城外解散部隊,便由建春門直驅宮城。
洛陽一切歸于平靜,但與此同時,建康城中卻暗流洶涌。
蕭衍哪怕沒有經歷侯景圍城,但終究是87歲的人了,身體還是一天天垮了下來,尤其是今年入冬以來,首次在朝議上昏厥過去,更是引起了眾人驚慌。
87歲的老人當朝昏厥,跟小高王一個29歲的年輕小伙裝昏那可是兩碼事,隔天蕭衍才醒轉過來,將朝政盡付于太子蕭綱,蕭衍的身體已經不支持他處理繁重的政務。
蕭綱的喜悅自不必多說,公元531年起被冊立為太子起,至如今公元550年,自己都已經47歲的人了,整整當了19年的儲君,坐在皇位上的老父親87歲了,始終戀棧不去,擱誰處在儲君位子上,都得著急。
若不是那場突然發生的昏厥事件,他還真以為要如長兄昭明太子蕭統一般被父親熬死。
有人竊喜,自然便有人心生憂慮,平北將軍、都督京師諸軍事的蕭正德便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
如蕭衍一般優待宗室的天子終究只有一個,蕭綱無論如何也不會放心有過叛國行徑,在北方曾以廢太子自居的蕭正德統領京師兵馬。
只怕蕭衍前腳剛走,蕭綱即位后,順手就要奪去他的兵權。
對于皇位,蕭正德其實也存了一分念想,哪怕早在蕭統出生后,他便被送還本宗,但內心始終堅持自己蕭衍養子的身份。
而近些時日,建康街頭巷尾關于蕭正德過往舊惡再度流傳起來,比如與樂山侯蕭正則、夏侯洪、董暹三人號為四害,殺人搶劫,奸人妻女,自詡為‘打稽’。
四害之中,蕭正則流放嶺南,其余二人皆死,獨留了蕭正德一人。
蕭正德知道這些風聲都是誰放的,不就是蕭綱要臟自己名聲,老翻些陳年舊賬有意思么。
自蕭衍不能視朝以來,蕭正德心中越發緊迫,他感覺到蕭綱絕對容不下自己,便著手在做三件事情。
其一是繼續招攬大批亡命之徒,窺伺宮廷,打探消息。
其二派人秘密渡江,與北齊聯系,一旦自己宮變上位,希望能得到北齊的支持。
此一時,彼一時,當初拒絕高澄,是因為北齊正厲兵秣馬,籌備南征,如今北齊出塞,無有所獲,徒耗錢財,短時間內無力大舉南下,吞不下自己的人,才適合作為后援。
其三則是在建康城中散播藩王將作亂的謠言,盡說些捕風捉影的事,把水攪渾。
比如蕭紀有僭越之舉,蕭繹常以劉駿自勉,劉駿這人荒淫歸荒淫,但他以藩王身份起兵上位也是事實。
蕭綱不放心蕭正德,又怎會忘了自己那些親兄弟。
蕭衍如意算盤打得好,派諸子鎮守四方,他育有八子,昭明太子蕭統、第二子蕭贊、第四子蕭績、第五子蕭續先后亡故,第三子蕭綱為太子,第六子蕭綸鎮荊南,第七子蕭繹鎮江州,第八子蕭紀鎮嶺南。
看起來統治牢固,但卻未替蕭綱想一想,諾大的南梁,蕭綱將來登基真正能控制的只有江東之地,削藩勢在必行。
蕭正德一方面在建康謠傳藩王就作亂,一方面又在外地鼓吹蕭綱有意削藩,蕭氏兄弟本就積怨頗深,再經他一番挑撥,蕭綱命蕭綸、蕭繹、蕭紀三人回朝為父探病,都被以各種理由推辭。
一會說屬地蕃人作亂,一會說北齊意欲南下,找各種理由鴿了建康之行,都害怕蕭綱借機軟禁自己。
蕭綱知道這些都不過是借口,卻又無可奈何。
北齊是有動作,卻不在江漢之地,而是淮南,自從知曉蕭衍患病不能臨朝以來,合州刺史高岳在接到蕭正德密信后,便與壽州刺史段韶、揚州刺史厙狄干商議。
三人為了保住蕭正德的兵權,便在江北鬧出不小的聲勢,使建康方面面臨軍事壓力,讓蕭綱不敢臨陣換將。
尤其是厙狄干麾下水師,常常與蕭淵明的巡江水師發生水上沖突,丹陽每天都要往建康傳遞捷報,給蕭淵明打出好大的名頭,也讓他重新贏得朝堂的信任。
不過柳仲禮卻是徹底失了勢,他雖是蕭綱親信,卻逢安陸之敗,又不是蕭淵明一般的宗室出身,有再獲重用,證明自己的機會,蕭綱面對他一戰葬送三萬精兵的過往,即使想用,心中也得掂量些。
柳仲禮也不服氣,沒錯,自己安陸之敗葬送三萬精銳,但蕭淵明以十萬步騎守淮南,打得一團糟,如今眼見著又給吹噓上天了,連蕭綱都刻意與他親近。
畢竟在蕭綱看來,人才難得,蕭淵明如此精于水戰,自是防守長江防線的不二人選。
南梁原本的亂局還只是局限在民間經濟,隨著蕭衍病重,上層潛伏的矛盾一股腦迸發出來,也讓許多憂心時事的人食不下咽。
也不由慶幸,好在高澄勞師遠征漠北,卻不明白北齊若是不往塞外跑這一趟,面對來自北方的威脅,蕭氏內斗或許也不會這般激烈。
兄弟鬩于墻,外御其侮。
正是蕭綱、蕭正德等人認為北齊暫時無力大舉南下,便能將外敵拋在腦后,一心爭權奪利。
高澄在洛陽收到有關建康情報,把自己五個兒子都喚到跟前,以此為反面典型,給他們上起了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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