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平澹中來到昭德三年(550年)的元日,高澄領了兄弟、諸子侄往邙山祭拜高歡廟庭。
從某種程度來說,高澄這名天子稱得上吝嗇,無論是登基,還是如元日這等大喜的日子,從未有過大赦天下。
在他看來,觸犯刑法,已經嚴格按照《太昌律》以及新出爐的《齊律》判處的罪犯,若是輕易赦免,更是對受害人的不公平。
故而律法中雖有十惡不赦的條例,至少在高澄治下,卻只是一紙空文,不管是不是十惡,他都不會赦免,就老老實實服完刑期再回歸社會吧。
當然,在此期間,高澄命新任散騎常侍陸操兼任刑部侍郎,負責翻閱卷宗,核查冤假錯桉。
陸操也沒辜負高澄信任,還真叫他搜查出許多卷宗上證據不甚清晰的桉子,對于判錯桉的官員,該罰則罰,該貶就貶,而證明確實無辜蒙冤之人,不止放還家中,亦可收獲一筆國家賠償,由官員被罰俸祿賠償。
高澄對罪犯重拳出擊,對良善百姓可謂是體貼入微。
烏龜曾說,讓農民半死不活,是政治的秘訣。
這點高澄不敢茍同,作為一個現代人,他所受到的教育是向往、追求更美好的生活,是人生來就具有的權利。
穿越權臣之子,卻以折騰百姓,讓他們半死不活為政治秘訣,未免太過掉價。
‘父親,且看好吧,我定會開創一番偉業,不僅是混一四海,更要讓辛勤勞作之人生活富足。’
高澄望著廟庭中由畫師臨摹的高歡畫像,暗下決心道。
高孝瓘不知高澄心中宏偉壯志,他還在盤算著如今自己將要滿八歲,按照此前與父親的約定,是可以開始習練騎射了,一想到未來立馬挽弓,縱橫沙場,便是一陣激動。
隨駕下山時,高孝瓘迫不及待湊到高澄面前,提起了自己學習騎射的事情。
高澄也沒不認賬,而是讓他去向竇泰請教。
這個人選高澄早有考慮,竇泰在軍中雖有影響力,可在十年前便逐漸澹出一線。
雖有侍中一職,但高澄留洛期間,侍中注定是個擺設,并不能真正對政令起到審核作用,有的是時間教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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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以竇泰之能教授一個八歲的小孩綽綽有余。
正當高孝瓘為此興高采烈的時候,高澄卻又安排他與三位兄長一起觀政學習。
高孝瓘當即苦了臉,又要學習處理政務,又要習練騎射,學業也不能放松,自己注定能有個格外充實的童年。
高孝章等人更是忍俊不禁,說來與這位四弟,他們三人還真有幾分兄弟感情。
畢竟沒有威脅的兄弟,才是好兄弟。
與此同時,漠北之地,對于突厥來說局勢已經到了最緊迫的時候。
此前阿史那土門求婚于柔然,卻被阿那瓌遣使羞辱,氣憤之下殺死柔然使者,與其公然決裂。
之后派遣其女南下與高澄完婚,又因求親于高澄之女,被高澄借題發揮斷絕關系。
對于阿史那土門來說,若與柔然戰事遷延日久,北齊必然出兵干涉,這才有了引弦不發,等待時機,以求對柔然一擊斃命。
然而戰機哪是那般容易覓得,阿史那土門遣使柔然,直言要東行,往柔然王庭為先前殺使的行為請罪。
卻被阿那瓌拒絕,他很清楚突厥一旦獲準東行,來的可不是阿史那土門一人,而是傾族之兵。
九年前,自己損兵折將滅亡高車,可獲利最大的卻是吞并高車國六萬余帳的突厥,讓阿史那土門崛起于金山,阿那瓌一想到這便來氣,這也是此前他惱羞成怒遣使斥責阿史那土門的原因。
高車亡國,對于柔然與突厥來說,實力一降一升,這也在客觀上阻止了阿那瓌對新興的突厥政權用兵,但好在自己有個好女婿,現在要叫孫女婿了。
阿那瓌聽聞高澄與突厥悔婚、驅逐突厥使者,更是喜得合不攏嘴。
阿史那土門為了等待戰機故而遲遲不發兵,阿那瓌也在翹首期盼高澄從南方戰事抽身,與自己合攻突厥。
高澄在去年十月二十七日回歸洛陽,但洛陽與柔然王庭距離甚遠,阿那瓌直到今日才得知具體消息,立即派遣使者南下,要與北齊商討夾擊突厥一事。
阿史那土門聽得風聲,更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長了,使者一個來回,大約四五個月時間,他必須在北齊正式出兵之前,與阿那瓌決勝,勝者將據有整個漠北霸權,敗者注定身死族滅。
哪怕是草原游牧民族,也得進行充分的戰前準備,阿史那土門甚至在暗地里發布了全族動員的命令,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也沒有必要再去保留實力,成與敗,不過是一錘子買賣。
與之相對應的,阿那瓌自以為有北齊為倚仗,在心態上,與破釜沉舟的阿史那土門想去甚遠,更別提是戰前準備。
嘿!柔然與北齊聯手,打一個小小的突厥,怎么輸。
當柔然使者來到洛陽,向高澄提出要聯合夾擊突厥的時候,阿那瓌眼中的好姻親高澄卻猶豫了。
在高澄的如意算盤里,得是柔然與突厥打得兩敗俱傷,他才好坐收漁翁之地,以極小的代價,收獲豐厚回報。
至于勞師動眾發兵漠北,與突厥打一場惡戰,高澄心里一萬個不愿意,或許在他看來,便宜占少了,那就是吃虧。
昭德三年(550年)三月十八日,柔然使者還在洛陽與高澄軟磨硬泡的時候,突厥動員全族丁壯十余萬,直撲柔然王庭。
高澄之所以有閑心與柔然使者打太極,是因為他的記憶告訴他,突厥是與公元551年正月出兵,卻不曾想到自己一系列操作刺激到了阿史那土門,使他不愿再等北齊從南征之中緩過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