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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高孝章等人來說,他們最在意的就是其父高澄的態度,除了出于孝道侍奉祖母婁昭君以外,其余以高澄的喜好為標準,緊跟他的步伐準沒錯。
一如毫不掩飾的疏遠高洋、高演二位叔父。
沒辦法,攤上這么一位多疑的父親,可不得小心謹慎,以防行差踏錯。
高澄將對嫡親兄弟的態度都擺在了明面上,高孝章等人若不劃清界限,而與二位叔父往來,難道是在心底為高洋、高演抱不平。
當然了,緊跟其父步伐,但好色除外。
有心奪嫡,必然要在道德上塑金身,楊廣都知道在他母親獨孤加羅面前立一個專情人設。
近日洛陽發生一件大事,御史陸操彈劾尚書左仆射、戶部尚書崔季舒拘禁、逼凌婦人。
早年間,河東郡守薛寘書投奔西魏,作為于謹部將,與其同在西潼關被俘,高歡以薛寘書反復為由,將其一并處死。
薛寘書有一妻,名元氏,有姿色,薛寘書西逃時,被留在了關東,因其為元姓宗婦,便也逃過了牽連。
其喪夫以后,常年深居簡出,立志為夫守節,隨著年歲漸長,更是風韻動人。
崔季舒聽聞元氏甚美,作為繼孫騰之后,小高王的首席媒娘,自然得充分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于是將元氏騙入府中,只等高澄來到崔府,便進獻元氏供他玩樂。
哪知沒等來高澄,卻走漏了消息,為御史陸操所知,這才有了陸操憤而彈劾崔季舒。
朝中百官一致覺得陸操得罪了崔季舒,注定要被貶外地,甚至一身官皮都不一定保得住。
崔季舒那可是北齊天子的鐵桿心腹,在信都時就投奔帳下效力,可謂功勛卓著。
如今百忙之中,還從戶部事務中抽身,為天子尋訪美人,這是何等的忠心,況且又不是強搶人妻,不過一個霜婦而已,當然了,搶人妻這種事也不是沒干過,黃門侍郎崔括最有發言權。
你問高澄究竟是個什么看法,他感覺自己遭了無妄之災。
這件事真不是出自他的授意,早些年崔季舒為自己進獻蕓娘時,他便告戒過,用心政事即可,無需如此作為。
高澄將崔季舒、陸操、元氏一并喚來明光殿,當著二人的面將崔季舒一頓臭罵,猶不解氣,又把陸操的彈章往崔季舒身上砸,崔季舒不敢躲避,硬生生受了這一下。
這些年,高澄已經有意識的在改變自己在世人眼中的形象,連去瑤光寺都得偷偷摸摸的,畢竟荒淫好色也不是什么好名聲。
那些被擄來的婦人,如蕭繹、蕭淵明的側室,也盡數送往瑤光寺掩人耳目。
結果自己辛辛苦苦重新立人設,卻被崔季舒潑了臟水,由不得他不惱怒。
崔季舒戰戰兢兢,連聲告罪,拉皮條這種事,搞得人盡皆知,讓世人對君上議論紛紛,這本身就是失職。
高澄訓斥崔季舒之余,眼角余光不時瞟向元氏,也難怪崔季舒時隔多年又起了作媒的心思,著實是位姿容美艷的成熟婦人。
不過事情鬧得這般大,高澄也不可能將元氏納入后宮,況且此前元氏在明光殿里已經表明了態度,只愿為夫守節,無再嫁之意,其態度堅決,也讓高澄肅然起敬。
以其相貌、地位,能夠拒絕他的婦人,元氏還是第一個。
高澄為元氏贈金,以嘉其節,放其返家,并嚴厲告戒崔季舒不許再騷擾元氏。
至于崔季舒,則罰俸一年,命其歸家自省,這一處罰稱得上不疼不癢,崔季舒純屬是好心辦壞事,若責罰太重,未免寒了人心,好在崔季舒是為高澄尋訪美女,不敢真的私自欺凌元氏,并未鑄成大錯。
而在崔季舒看來,最重的懲罰便是高澄此前對他的責罵。
不止是高孝章等人在乎高澄對自己的看法,崔季舒等心腹亦不例外,誰又不是拼了命往上爬。
楊愔擔任中書令,輔左中書監司馬子如,以后等司馬子如告老,無論是否再設中書監一職,都是由楊愔坐鎮中書省。
崔季舒瞄上的便是高隆之尚書令的位置,而人選也必定是身為左仆射兼戶部尚書的自己,以及右仆射兼吏部尚書的崔暹之中選擇。
至于幾個侍中擠在一起吃食的門下省,在高澄留洛期間,毫無實權,自然不會考慮。
打發走了崔季舒,高澄走下御階,握住陸操的手,感慨道:
“若無陸御史不畏強權,朕險些因崔仆射之過鑄下大錯。”
陸操此次來明光殿,原本做好了當個強項令,違抗皇命,也要為元氏發聲,哪知道自己先前打的腹稿全沒用上。
對于高澄的稱贊,陸操連道不敢當。
但他卻不知道,高澄打算就此重用陸操。
君有諍臣,不亡其國;父有諍子,不亡其家,自己那些兒子被馴得服服帖帖,指望他們當個諍子,確實比較困難。
以高澄今日之威信,身邊多是歌功頌德之言,好話聽多了,人也容易迷失在奉承之中。
這時候就得有個像陸操一樣的人物,直言過失。
高澄當即下詔,授陸操散騎常侍一職,為天子顧問。
陸操堅持無功不受祿,況且自己彈劾崔季舒并非為了升官,不過仗義執言而已,乃固辭。
直到高澄與他仔細分說,才應了下來。
走出明光殿,陸操暗自感慨,天子雖好色,卻不昏庸,可謂荒淫有道。
高澄當然不知道自己在陸操心中落了個荒淫有道的評價,但也確實符合他在世人眼中的形象。
自高澄十月二十七日回到洛陽,便不再出宮,連瑤光寺都沒再去過,歷史上原主就是在這一年遇刺,小心點總沒錯,也正因為如此,崔季舒將元氏騙入府中,卻始終盼不來高澄。
況且后宮有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御妻,雖然并未滿額,但也不缺婦人與他歡樂,只是如今高澄少有光顧三夫人寢宮,還不是奪嫡鬧得,過去話里話外總變著法夸贊自己的兒子,讓高澄不勝其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