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高澄索要蕭淵明瓦解淮陰守軍人心,段韶便派一支騎兵快馬將其送往淮陰城下,自己則與彭樂等人領主力騎軍牽馬步行。
畢竟代步的馬匹都被高澄搜集去,假作騎兵掩人耳目,押送蕭淵明的那支騎兵都是硬生生湊了一人三馬。
斛律金五萬州郡兵為誘餌,陣亡兩千余,留了兩萬八千守壽陽,剩余兩萬人隨段韶等人一同東行,與高澄匯合。
淮陰守軍僅當地州郡兵數千人,此時城外卻有北齊十萬戰兵步卒,九萬州郡兵,也許圍攻一兩日就能破城。
但高澄向來是個該省省,該花花的性子,淮陰守軍初始不降,他也不攻城,等蕭淵明送到了,拉去城下轉一圈再說。
當蕭淵明被押至淮陰城外大營時,并未得見高澄,甚至還沒入營,就被軍中都督尉興慶給提了往淮陰城下示眾。
果然如高澄所料,淮陰守將眼看蕭淵明被擒,知曉壽陽失陷,外無援軍,也不再作掙扎,開城向北齊請降。
高澄親自納降,入城后卻讓尉興慶將蕭淵明帶來,當著蕭淵明的面對尉興慶嚴厲訓斥道:
“貞陽侯,朕之貴客也!你怎可如此折辱于他,還不速速向貞陽侯請罪!”
尉興慶給高澄當了許多年的親信都督,知曉自家天子究竟是個什么性子,連忙向蕭淵明賠罪。
蕭淵明連稱不敢,心道:
‘嘗聞高澄好作偽,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分明是他授意這人將我捉去城下示眾,偏偏又要故作不知。’
想是這樣想,但他也不敢說穿,萬一高澄惱怒,把自己殺了,那多劃不來,據說這高澄勸降從不說第二遍。
就在蕭淵明打算只要高澄一開口勸降,自己就伏地叩拜謝恩的時候,卻聽高澄感慨道:
“每逢大戰,民生艱難,朕平生不好與人斗,故求婚于梁主,奈何受其辱,否則,何至于此。”
“此中定有誤會,興許是建康有小人蠱惑君上,外臣愿為陛下書信,向朝堂表明求親誠意。”
蕭淵明唯唯諾諾,也不敢反駁分明是你高澄自己造謠,非要把屎盆子扣在我家陛下頭上。
高澄搖頭道:
“事以至此,又如何再結秦晉之好,不過朕確實有意由貞陽侯為我書信一封,如今合肥有守軍三萬,貞陽侯受命主持淮南戰局,想來守城將領與蕭君有舊,不知蕭君是否愿為朕去信勸說。”
原來蕭衍為蕭淵明調派十萬水陸大軍,其中四萬守壽陽,三萬守合肥,另有三萬水師策應,如今得知壽陽城陷,受蕭淵明指派救援淮陰的三萬水師已經退往合肥,高澄希望蕭淵明能為自己勸降合肥守將。
蕭淵明心道:
‘禮下于人,必有所求,高澄折節下交,果然另有圖謀,只是他未免太高看了我。’
蕭淵明并無把握能為高澄說降合肥守將,因為此時鎮守合肥的正是八年前逃回南梁的大將蘭欽。
蘭欽因在關中大敗,只身逃回南梁,獲罪被貶,故而并未參與交州之戰,便也逃脫了被南安侯蕭恬密謀毒害的命運。
北齊大舉南征,四十六歲正值壯年的蘭欽再獲重用,受命鎮守合肥,名義上受南康王蕭會理的節制,實際聽蕭淵明的調派。
如今蕭淵明被俘,蕭會理棄城而逃,消息早就走漏,蘭欽哪還會再聽蕭淵明的號令。
不過此時寄人籬下,高澄讓蕭淵明寫信,他也不敢不寫,畢竟高澄都這般以禮相待,再要一口回絕可就說不過去了。
但蕭淵明也沒把話說死:
“外臣一朝受擒,自付或將受辱,卻得陛下奉為貴賓,此恩此情,銘感于心,陛下欲圖合肥,外臣雖與蘭欽并無私交,亦愿為陛下書信一封。”
高澄這等人精怎么可能聽不出蕭淵明的言外之意,他才不信蕭淵明真的與蘭欽沒有私交,不過勸降合肥只是嘗試而已,成了自然是大喜事,不成也只是隨便拿一名降卒送信進城,無甚損失。
淮陰不戰而下,蕭淵明作為俘虜已經起到作用了,到時候哪怕蘭欽不降,高澄還是會讓蕭淵明往合肥走一圈,畢竟主持淮南戰局的蕭淵明被擒,對守軍士氣多少都有點打擊。
況且利用完蕭淵明,還可拿他索要贖金。
蕭淵明雖然只是蕭衍之侄,卻極受寵信,否則也不會讓他主持淮南防線。
高澄在心底對蕭淵明的估價可不低,少說也得三萬匹布,什么?蕭衍的親兒子蕭紀才三千匹?
那都是八年前的老黃歷了,贖買戰俘也是有通貨膨脹的,懂不懂。
一提起蕭紀三千匹布,高澄就來氣,都怪賀六渾那敗家玩意。
三萬匹布不是一個小數目,但高澄相信他能在戰后拿到這筆贖金,畢竟蕭淵明在蕭衍心中的分量可不輕。
‘貞陽旦至,侯景夕返。’
原時空中,高澄抓獲蕭淵明,將其奉為貴賓,利用他離間蕭衍與侯景,聲稱只要蕭衍送回侯景,他就愿意歸還蕭淵明。
蕭衍于是回了這一句話,表示愿意與他做這筆交易。
但既然是離間計,總不能瞞著侯景,于是很不湊巧的,高澄與蕭衍暗中聯絡,居然在經過侯景防區時,意外被他發現,得知蕭衍要出賣自己,侯景走投無路,只能聽從王偉的建議,以八百騎渡江,死中求活,才有了侯景之亂的爆發。
蕭衍答應以侯景交換蕭淵明,足以證明他對這個侄兒的看重,畢竟這件事干出來,以后誰還敢降梁,難道就不怕蕭衍反手把自己賣了。
因此,單憑一個侯景還單換不了蕭淵明,蕭衍為此還押上了自己的政治信譽。
問題來了,一個侯景,加上蕭衍的政治信譽,值不值三萬匹布?
高澄覺得自己的心理價位似乎可以再往上抬抬。
八公山被擒的南梁將領可以用作買賣,索取贖金,只不過壽陽城的守將就沒這個價值了,蕭衍總不會花大價錢把他們贖回去,再全給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