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政治,是一門表演的藝術,這個道理放在現代也能成立,國外,政客們為了拉攏選票,在大街小巷,盡情展現表演才能,精心裝扮自己的人設。
翻開帝王將相史,表演的痕跡隨處可見,而在亂世,這種情況尤為突出,文臣武將們的人心,便是選票。
小高王毫無疑問是個中好手,相較高歡,頗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感覺,就表演欲望與演技來說,遍觀史籍,只怕也只有帝王典范的李二鳳能與之媲美。
當然,這不是在說他殺兄逼父的事,至于王莽就不提了,晦氣。
當權臣的要不要演,當然要演,德政自己頂,黑鍋天子背。
為自己塑造一個愛惜民眾的人物形象,適當賣賣慘,比如這一次,為河南遷民進言勸阻,卻受斥責,整件事情分明出自高澄授意,但不明真相的底層民眾們還要為他抱不平。
畢竟在古代,底層民眾暫時處于民智未開的狀態。
他們只看到高澄苦苦勸諫,甚至磕破了腦門,辭官后還要去宮門前跪請天子回心轉意,有這樣一位一心為民的權臣,底層民眾還不輕易被他俘獲了芳心。
在不顧百姓感受的天子,與為愛民不惜身的權臣之間,支持誰,擁護誰,結果顯而易見。
這世上不是沒有聰明人,但正因為他們聰明,才會看破不說破,畢竟高氏大權在握,兵鋒所向,無不萎靡。
高澄在收獲贊譽的同時,天子名聲也越來越臭,將來謀朝篡位,不說沒有反對聲音,但也只會是宗室在跳、在鬧,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發動民眾。
當然,這年代更多的表現形式是裹挾民眾,而非發動。
高澄本可以在一眾心腹勸進時,半推半就答應下來,畢竟曹丕都能去篡深入人心的漢室江山,他憑借與高歡共平關隴之功,篡個不得人心的元魏也沒問題吧。
但小高王卻忍住了皇位誘惑,不就是存了拿天子作為自己的黑手套,去背罵名的心思么,畢竟得罪人的事情還多著咧,元善見大有用處。
無恥歸無恥,但也只有他這種臉厚又能演的人,才能當好這個大魏齊王。
畢竟如果這一次由高澄自己出面,強遷河南三十萬戶至關隴,必然會對自己心生怨恨,將來篡國,難保他們不會發表一些不同的看法。
與這種麻煩相比,表演的辛苦又算得了什么。
就像如今,河南遷民怨聲載道,都是沖著元善見去的,等高澄重新上臺,木已成舟,也不好再將他們遷回,但是小高王指縫微張,給些小恩小惠,他們還得感恩戴德咧。
元善見的詔令很快送至晉陽,早與高澄有過密信聯絡的斛律金立即組織遷徙晉陽大軍家屬。
當遷徙工作陸續展開,高澄也時常出城去往城外大營,與晉陽將士們共飲,雖然還是能聽見要殺入宮城誅天子,擁立齊王的醉話,但還是被高澄安撫住了他們的情緒。
回到府中,高澄繼續與高隆之、戶部尚書崔季舒商議遷戶問題。
并州胡不可能全部置于司州,這關系到一個胡化問題,他會將由洛陽周邊地區往司州填補部分人口,而將并州胡分散在司州及周邊。
有河南地區龐大的漢族人口,無需擔憂被胡化,反而能起到移風易俗的作用。
而實現在洛陽周邊分散并州胡,最重要的一點則是把真正的心腹安擦在洛陽周邊各州。
高澄在與高隆之、崔季舒商討遷戶安置問題后決定,隨竇泰駐守隴西的一萬晉陽大軍家屬將去往隴西,免除田畝租金及稅賦五年。
隨潘樂鎮守關中的三萬晉陽大軍中,送去一萬家屬,其余兩萬人召回洛陽。
剩余晉陽大軍與舉義的東魏降卒、召回洛陽的長安守軍,共計十七萬左右,則分散安置在司、陜、廣、梁四州。
其中司州安置八萬戶,陜、梁、廣三州各安置三萬戶。
高隆之、崔季舒告退后,高澄又立即招來吏部侍郎崔暹,與他商議四州主持軍政人選。
高澄有意在這四州軍政分離,刺史只管民政,不再如過往插手軍事,而將領只負責軍事,不再干涉政事。
其意圖不言而喻,即刺史管理胡兵家卷,將領統領軍隊。
與崔暹商議過后,高澄草擬一份名單:
梁州刺史由段韶改為趙彥深,由段韶出任練兵大將,管轄三萬并州胡。
陜州刺史由高慎改為司馬消難,由斛律光出任練兵大將,管轄三萬并州胡。
廣州刺史由高季式改為張師齊,由高季式出任練兵大將,管轄三萬并州胡。
之所以是練兵大將,而非統兵大將,倒不是高澄不信任他們,相反,段韶、斛律光、高季式是高澄最早的武將班底,最受信任。
但也正因為他們的年齡與資歷還不夠,若強行將一半的晉陽大軍分由三人統領,侍奉高歡的舊人們難免有意見。
故而只能冠以練兵大將之名,等到戰時,還是要分出人手與一眾將領分領,三人暫時也只能獨領萬人作戰。
高慎繼任趙彥深青州刺史一職,將他打發遠點,也免得崔暹被這個前妹夫氣出病來。
至于司馬消難與張師齊,兩人忠誠度母庸置疑,畢竟一個是高澄手足兄弟,一個是高澄最忠誠的筆桿子。
唯一讓高澄疑慮的是能力,但好在陜州、廣州處在腹地,又離洛陽不遠,自己讓聽望司多上點心,也出不了什么問題,就當是對他們能力的檢驗,尤其是張師齊,畢竟自己是真沒聽說過他的名字。
至于最為重要的司州,司州牧則由陳元康擔任,也足見高澄任人唯親。
司州不設練兵大將,近八萬遷徙而至的晉陽將士全部轉入高澄的老部隊京畿軍,同時并入京畿軍的還有可朱渾元麾下三千人。
而原司州牧可朱渾元,高澄準備讓他轉為洛陽京畿大將的一員,一如彭樂、薛孤延、賀拔仁等原晉陽大將。
沒有永恒不變的政策,如今還只是權臣身份,高澄自然要把軍隊緊緊握在自己手中,等將來真正明確了君臣名分,再做調整也不遲。
送走了吏部侍郎崔暹,高澄又急忙招來兵部尚書封子繪,說是賦閑在家,可國事決策地只不過是從中書省轉移到了高澄的會客廂房。
與封繪之主要討論的是降卒問題,抓了十六萬人的俘虜,其中包括了一萬余人的武川鮮卑。
沙苑之戰,宇文泰俘虜大量東魏士卒,整編其中部分人加入軍中,其余盡數放歸,就因為他養又養不起,殺也不敢殺,也不能奴役鄉人。
但對于高澄來說,并非燙手山芋,將這一萬人收編就是。
東魏降卒之所以叛亂,既有東強西弱的原因,更在于他們的家屬都在晉陽。
宇文泰倉皇而走,顧及的只有隨他逃出來的將士家卷,其余自發尾隨的大多被高澄驅趕回來,高澄計劃將這一萬武川鮮卑連同其家卷送往徐州,交由高岳統率,鎮守東南邊境。
剩余其余十五萬人中有近十萬州郡兵,高澄準備將他們重新整編,與其家卷分往河東、河南、河北等地繼續作為州郡兵,再從三河地區抽調等量州郡兵,遷其家屬往關隴地區。
當然,必須是先由元善見抽調三河地區州郡兵,再是高澄重新掌權,開赦關西俘虜,放往關東各地戍衛,小高王屬實是老不粘鍋了,好名聲他還得占著。
但這樣的事,多少傀儡天子還盼不著,畢竟高澄只是讓背鍋,不要人性命。
背得再多,也不用擔心他事后一刀殺了,為民除害。
臉皮再厚,到底還是有點底線的,哪怕不怎么高。
至于五萬蜀兵,高澄也不敢用,便決定分散去北疆恒、朔、云、燕、顯、蔚六州開墾,為了防止逃散,高澄也愿意與他們約定開墾所得,繳納正常賦稅以后,盡歸他們自有,至于婚嫁則不做限制,能在北方安家自然最好。
送走了封子繪,高澄又喚來可朱渾元,自然是要做對方的思想工作,畢竟司州牧可是刺史第一。
可朱渾元倒是好溝通,他東出以前,高歡以并州刺史誘惑,等到了關東,賀六渾卻耍起了無賴,是高澄出面調和,才讓可朱渾元臨時當上并州刺史,隨后又轉任司州牧,進入高澄麾下。
更何況司州牧這個位置,它難坐。
俗話說三生不幸,知縣附郭;三生作惡,附郭省城;惡貫滿盈,附郭京城。
可朱渾元是沒聽過這句俗語,但若有人提起,必定會引發他的共鳴,司州即京畿地區,無論軍政事宜,都有大將軍府插手。
雖然高澄對可朱渾元甚為禮遇,過得也不算憋屈,但他一個武夫坐在這位子上,就是很閑,除非小高王出征,自己留守還能干點事,其余時候,就是悠閑度日。
如今轉為京畿大將的同時,高澄還給他加以顯赫虛銜,還能有什么不滿意的。
見可朱渾元欣然同意,高澄也長舒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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