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文臨死前的巨大驚駭.”
拉絮斯反復地咀嚼,反復地過細思考,卻始終想不明白。
當初針對“瓦妮莎“號豪華游輪的清算行動,目標是范寧這位已達“新月”的音樂大師,對全世界藝術產業有舉足輕重影響的特納藝術院線創始人。
這種層次的決策,不是他這個層級能單方面作出的。
或者說,更早的當年,那次針對“鍛獅”之格的范寧,還只是藝術廳音樂總監的范寧,所作出的暗門搜捕行動,就不是他這個級別能決定的了。
他只是一個代行監管職權的巡視長,連權衡其中代價的資格都沒有。
上一次,領袖用了半天時間做決定,口頭同意。
這一次,領袖用了一天半時間做決定,書面準予。
拉絮斯從來就沒聽說,領袖決策一件事情用過這么長的時間!
“如果說‘瓦妮莎’號事件最大的驚駭,那肯定就是,行動居然失敗了。”
“在我們提前對目標的‘燭’與‘鑰’的神秘能力做了針對,并依然是過飽和式地安排人員和‘幻人’數量的前提之下,行動居然還是失敗了。”
“范寧的實力遠超人預料,當初他從暗門下逃走時,不過高位階有知者,現在卻恐怕連我這個同為邃曉三重的人都不是其對手,我不知道這兩三年的時間他到底有什么奇遇,是在醒時世界的奇遇還是移涌探索中的奇遇?如果不是考慮到他持有‘舊日’殘骸,加之自己也拼到重傷,險些喪命,我甚至會懷疑他走的是類似領袖的那種開辟之路.”
“所以這就是歐文這個參戰者,臨死前感到驚駭的原因?”
“但是,這真能匹配得上‘巨大的’、‘極度的’、‘超越認知的’之類程度么?”
沿河岸行步中的拉絮斯在喃喃自語。
不過很快,他將思緒拉回了當下所處情境:“.所以,您認為這個發現的疑點,與文森特行蹤之謎,與他最后活動的赫治威爾河上游一帶,存在某種聯系?”
這也許,是合理的吧。
歐文的死前之驚駭,“瓦妮莎“號事件的主角,是范寧。
現在要調查的,是文森特。
當然有強關聯,至少值得重新搜尋一遍。
“存在某種莫名聯系。”
蠟先生將拉絮斯的疑問改為陳述,并加了一個修飾詞。
“也許啟示告訴我,今夜是個相比往年更吻合的時機,更特殊的秘史因素,會在鬼祟之中摻雜進來。”
蠟先生說完后便垂下頭顱,不再言語。
輪椅繼續碾過河砂,碾倒枯草,一時間空氣中只剩噼里啪啦的脆響聲。
如此走走停停,近一個小時,卻依然無所收獲。
期間調查員們還指認了幾處秘儀的點位,那是前幾年他們在調查過程中曾布下的,現在祭壇當然已經拆除,不過原先在地圖上留有標記。
又走了十來分鐘后,見蠟先生依然不出聲,拉絮斯剛想再開口詢問點什么——
忽然在河對岸的再遠處,就隱隱看到了從黑色水汽中透射出來的燈火!
星星點點,時閃時滅。
“那是什么?”
“有人在那里?”
一位調查員飛快地往前跑了十余米,三步并做兩步,躥去一塊較高的石頭上,舉起一副鏡片帶有青色閃光的望遠鏡。
“從當時的明特金康斯小城碼頭下船,到乘坐馬車往上游方向趕路幾個小時,如果再預估一段步行之距離的話”
“當年文森特最后一段的可查的活動范圍,應該就是這一帶河岸了。”
審判長梅拉爾廷接到這次的安排后,臨時在聽布道的教眾高層里面,喊了瓦爾特主教作為副手。此時瓦爾特的手中,同樣也持著一幅地圖,低頭緩緩開口分析起來。
作為一位兼具忠誠信仰和職業道德的指揮家,瓦爾特感覺這次臨時行動有些說不上來的.嗯,命運的奇怪?
自己找老板請了假,明明是來聽公演的,怎么在這里查起老板的爸爸來了?
范寧聽完情況后,倒是未有表態。
他一直在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無人荒野河岸的寒風極輕極涼,根根枯草微弱地抖動,腳下的河砂細碎而潮濕,河水的不規則弧線一環疊著一環侵蝕而來,又緩緩浸潤退去。
正當范寧準備伸手蹲下去的時候——
“嗯?.”
靈性忽然涌起另一股直覺。
好像河對岸下游一點的視野盡頭,有什么注視的目光,刺穿層層黑色的水霧,朝自己探視了過來!
“這界碑怎的如此不符合律法?”于是范寧手臂一個轉向,指向了側方一處隆起土坡上的巨大石碑。
他旁邊的梅拉爾廷和瓦爾特,還有另幾位神職人員和軍方將士,這下循聲望了過去。
身后那人山人海的、保持著略遠距離的、構成了一條條“火光長龍”或一圈圈“燈盞光環”的跟隨者們,這下也齊刷刷地望了過去。
界碑上赫然是刻的“利底亞王國領土”一類的宣示主權的文字,下方還有一個鴉形的浮雕。
“拉瓦錫師傅,這里其實已經到敵占區了。”一位高級軍官模樣的男人,此時神色有些尷尬也有些氣憤,“.所以他們才會示威似地立上這么個東西。”
“從您前些天發出‘停火談判’的指示后,教會出面交涉了很多,雅努斯的皇室也積極響應,拿出了很多誠意,包括即刻清點集結了在南國的驕陽軍駐軍,就等最后撤離的命令了.”
“只是利底亞那一方,從這阿派勒戰區退離倒是退離了一些區域,但從軍事價值上來說都不痛不癢,尤其這北部片區的上游地帶,是沒有一點要走的意思,說是要等我們在南國的駐軍完全撤走再說”
“我們的軍隊恐違了您‘速速停火’的指示,所以暫時退讓,否則一沖突起來,對面怕是該開槍的依舊會開槍,轟炸的依舊會轟炸”
“還有,尊敬的各位神父。”軍官旁邊的另一位副手又小心翼翼地補充,“如果還要往上游走超過5公里的話,你們后面跟著的這一大幫平民,可能要疏散一下比較好,我怕他們踩到地雷.”
“哪有這樣的道理?”旁邊的一位神父頓時怒不可遏,“拉瓦錫神父是帶我們走義路,作寬赦的和談,顯示豐盛的慈愛,他們利底亞還因此長了臉了?”
“審判長閣下,依我看,現在是豐收藝術節期間,硝煙太厚,流血太多,確實對我雅努斯的安寧造成不好影響,阿派勒戰區暫時避讓停火,倒是問題不大!但在南國的駐軍,就應該繼續利用以戰養戰的優勢,給我狠狠地繼續打,先把這些利底亞人的圈地聚點好好地打爛幾個,再去和他們談停火的事情,看他們還敢不敢在這里坐地起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