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文森特·范·寧的行蹤軌跡一事并不太難,一是時間不遠,迄今不過7年,工業社會的管理規范程度大大好過從前;二是他到雅努斯后的社交活動連續可查,時間、地點和人物的邏輯都是能順接上的。”
黑夜,河畔荒野地帶,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細碎的河岸砂石中布滿枯草,蠟先生所坐的輪椅碾過其間,不斷發出噼里啪啦的脆響。
拉絮斯與兩位調查員緊跟其后,他在低聲匯報,手下有人提公文包,有人持著地圖。
“.唯一的問題只是以前,我們未將‘文森特’這個新名字和曾經探索小隊的副隊長‘分形師’對上號。一旦對上后,問題都不再是問題了。”
“因此,我們早在新歷912年12月、913年3月以及6月,就組織了三次實地的全過程調查,過程也不具備什么阻力——”
“文森特于909年9月6日登上了清晨7點18分啟航出發的‘黑色黃金’號遠洋游輪,航次編號KBH1065,票根座次1060,始發站烏夫蘭賽爾南碼頭區,終點站雅努斯以利沙港,抵達時間9月24日上午9點48分。經過三次火車換乘,兩夜旅店住宿以及若干小距離的馬車換乘后,他在9月30日的中午12點01分抵達了圣珀爾托”
拉絮斯的敘述平緩、清晰且無一遺漏。
甚至精確到了文森特在途中某一旅宿酒店的房間號碼和餐食,精確到了其在圣珀爾托華爾斯坦大街上點過的一杯咖啡的制式,或是,某天出入某美術館看展的起止時分。
理論上來說,在現有的社會運行模式下,調查小組已經集齊了所有能留痕的信息。
訂單號、水單號、證件號、票根票據,以及必要的第三人口供和記憶——采用提供回憶線索,或潛意識的引導等方式獲得的.
“文森特在圣珀爾托可查到的活動行蹤,時間跨度不長,僅有十天不到。”
“最后一次留下的痕跡,是他于新歷909年10月10日的這一天,在‘華爾斯坦日光大酒店’的前臺歸還雨傘,時間是上午10點。”
“數位侍者的回憶及相關佐證票據表明,這一天再早2個小時,他在酒店餐廳用了早點,但往后沒有再來用午餐,也沒有用晚餐,圣珀爾托其他餐廳也沒有查到記錄,或許他后面在流動攤販處解決過用餐,但不管如何,當晚他沒有回房。”
“第二晚,第三晚,文森特仍舊沒有回房,酒店服務人員起初不以為意,直到他預付的房費用完,第四天上午聯系未果報警,而他的房間仍放有自提歐萊恩出發攜帶上的行李,和幾幅近日創作的小尺寸街景油畫寫生.”
“這就是當時的圣珀爾托警方認定的失聯過程,消息傳回當時在圣萊尼亞大學讀大一的范寧那里到了10月底,文森特的失蹤時刻則被定為10月10日上午10點于前臺歸還雨傘后。”
“但實際上,我們后來的追查,將文森特的實際行蹤,往后延伸了一小段!.”
“雖然不知道文森特10月10日10月15日這段時間經歷了些什么,但是10月16日10月21日這6天,他實際上離開了圣珀爾托!”
“他更換過數次包含火車、船和馬車在內的交通工具,去到了我們眼下所在的阿派勒地區!而當時警方并未查到的原因,主觀和客觀原因都有:一是例行公事,重視程度有限,并沒有徹底刨根問底,二也是因為當時的實名制普及率更低之故!”
“我們追溯到最后的可查記錄,是他在10月21日下午5點,于赫治威爾河畔的明特金康斯小城碼頭下船后,乘上了一輛出租馬車,車夫收了一塊10鎊面值的金幣,沿著河岸,往上游盡可能地帶他走了一段距離.”
“根據車夫口述,文森特輕裝簡從,未攜帶大件行李,全程展現出的交流欲望較低,但必要的溝通沒有發現明顯異常。馬車趕路直至荒郊黑夜,走無可走,于是看著他下車后繼續往上游步行走去了.”
“最后可能的區域,就是從這一帶開始。”拉絮斯伸手示意,“我們來的前三次,兩次在對岸的雅努斯地界,一次在這一岸的利底亞地界,都未發現什么端倪.”
現在的這一位置,其實離再往上游源頭的失常區邊界已經不算太遠了。
“實際上,我們幾乎找遍了整個赫治威爾流域的大大小小干支流,也沒有發現文森特的尸體,難道他又跑到失常區里面去了?但對于一個有過探索經歷的人來說,恐怕連死都未必愿意再經歷一次這種噩夢,而且,既然有過調查經驗,不應該毫無準備的輕裝簡從進入.”
“要么就是他的尸體太不夠‘完整’了,連神秘學占卜的‘檢出限’都沒達到,我們實在沒有找到”
“長官,有沒有可能尸體是完全意義上的被毀了?”旁邊手持地圖的調查員請教道,“比如過于激烈的方式,或者神秘因素的介入”
拉絮斯搖了搖頭:“凡俗生物的肉體就是表象的沉渣,只要未達執序者境界,是不可能徹底從世界表象消失的,神秘因素介入,也不過最常見是變成一灘腐爛血肉而已。”
“這一側是利底亞,對岸是雅努斯?”蠟先生忽然開口問道。
“沒錯,只是現在我們看到的對岸,暫時也被利底亞占領了,不過我倒是聽說,雅努斯最近有提議停火的動向。”
拉絮斯回答道。
“所以.蠟先生,您這次命我們從圣珀爾托再來第四趟,難道,有什么新的發現的可能性?“
“‘瓦妮莎’號豪華游輪上的死者,真人也好,‘幻人’也好,我一個個都查了,相關的人也暗地里測算過了。”蠟先生瞇起眼睛,手指甲在輪椅扶手上敲擊起來。
“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領悟‘旋火之門’的靈知的,這一乘輿秘術所造成的遺留影響,確實非常棘手,很多秘史擾動的微妙痕跡都被取代,變成了千篇一律的‘燭’相秘氛”
“不過仍有一個明顯異常,一個無法徹底消弭的超高峰值異常,讓我感到異常之奇怪啊”
“歐文臨死之前的情緒,很驚訝,非常之驚訝!極端之驚訝!甚至混合著一定程度的驚駭或驚恐!!”
一直在旁邊默默聽著的拉絮斯,忽然感到心頭一凜。
極端之驚駭、驚恐
所以,歐文到底突然得知了什么?
有什么事情可以超出他的任何預料和認知范圍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