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會兒還有人要探親嗎?”
洛薩看向芙琳,就他所知,芙琳是所有扈從里,擁有還健在的親人最多的。
“我就算了,才離開家一年多的功夫,我還沒來得及想他們呢。”
芙琳聳了聳肩:“而且,我跟我家那老頭子可沒什么好說的,他睡一覺至少也要幾十年的功夫,興許這會兒都沒發現我已經離家出走了。”
洛薩釋然,也對,吸血鬼這種動不動就躺棺材里睡上十來年的長生種,彼此之間感情淡漠在正常不過了。
他轉而看向恬淡而立的燭騎士:“你呢,要跟大選侯好好聊聊嗎?”
“還是算了。”
薇薇安娜有些遲疑,比起自小就很少碰面,見面也十分嚴厲,從未讓她體會過何為父愛的大選侯,有這么個機會,她更想探望一下德皇。
至于其他人。
他們大多在原世界都已無牽無掛,不然也不會被洛薩一句話就招攬到異世界來。
巴別塔之聲不僅是給扈從們探親用的,它實際上是為了給洛薩一個定向招募昨日巨艦世界當中扈從的道具,降低他平時抽卡的隨機性。
作用其實還是很大的。
譬如同樣招募一個四星,是召個戰斗人員,還是擅長專精打造農具的技術人才,對洛薩而言區別可大了去了。
前者對洛薩現在幾乎已經無用,后者卻稱得上是價值千金。
此時,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這起宮廷政變波及的范圍并不大,但造成的影響可一點也不小,這一晚,君士坦丁堡里能夠上得了臺面的中高層貴族,死了將近一半。
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如此多的貴族死去,意味著整個貴族階層的衰弱。
帝國的軍事力量必定會受到重大影響,那些貴族軍官再是酒囊飯袋,也不是隨便提拔一個平民或是外邦的雇傭兵就能替代的。
他們的普羅尼亞地產,按照帝國的繼承法,只會繼承給那些原本沒有繼承資格,更少受教育的貴族。
但被科穆寧家族壟斷的軍職也會被解放出一批,女皇若是能借此機會,將大量普羅尼亞地產收歸國有,推行軍改,打破貴族門閥對軍政要職的壟斷,那就是一樁好事。
“好了,誰想用就自取使用吧,我得去一趟對岸的加拉塔,跟那些十字軍領主們碰個面。”
在洛薩平息了第三次十字軍的同時,遠在中亞的河中地區,一支自黎凡特而來的隊伍,也踏進了歷史的漩渦當中。
駝鈴叮當,綠樹成蔭。
數千名士兵驅趕著馱畜,行走在絲綢之路上。
他們如今去往的,乃是撒馬爾罕——喀拉契丹國河中府的首府。
隊伍打著圣火旗,裝備精良,一路走來,中亞大地上肆虐的盜匪被這軍威震懾,都偃旗息鼓,不敢冒頭。
在隊伍的最前方,伊萬騎著波斯駿馬,看向這片河中沃土的神情就像眼冒綠光的餓狼:“不愧是河中沃土,不僅土地肥沃,來往的商隊也如此之多,這一天下來,光靠攔路設卡收取關稅,都不知道能掙多少錢財。”
“前提是你能憑借一己之力擋住韃靼人的兵鋒。”
一旁的富爾克男爵如今也穿上了埃蘭沙赫爾富有波斯風味的全套鐵鎖甲,外面還套著件類似于古帝國時期的板條甲,坐騎也披著華麗的鱗甲馬鎧。
伊萬的冒險計劃成功了,他們不僅將使節團里的財富全部納入到了自己手中,將這筆錢一部分作為贈禮送予了萬王之王,另一部分則充當軍資。
薩拉丁在其中埋的那些許釘子,也輕松被其拔掉,換上了自己的親信。
如今這支薩拉丁派給他們的烏合之眾,已經完全被伊萬掌控在了手里。
“用不著這么潑我冷水吧,我就是憧憬一下——瞧瞧,咱們現在有錢又有人,連那位萬王之王都沒有小瞧咱們,授予了咱們兩個騎兵指揮官的頭銜。”
“可我們還是沒時間整訓這些士兵。”
富爾克皺眉道,按照伊萬的計劃,最好是能靠賄賂,獲得在埃蘭沙赫爾某處領地補給,整訓,乃至招攬當地士兵的權力,但這位萬王之王顯然不希望手底下的地盤上再多一支軍閥,很干脆地便拒絕了這一請求。
并且還責令他們盡快出境,去支援已經接連遭遇慘敗,連國都虎思斡耳朵的王庭都被韃靼人占據的喀拉契丹國。
伊萬臉上的熱情絲毫不減:“他不是也說了嗎,要我們先證明自己的能力,等我們打贏幾場勝仗,那位萬王之王肯定會意識到咱們的價值的。”
富爾克就佩服伊萬這一點,無論何時,身處何地,總是對未來充滿熱情:“但愿吧。”
前方,一座宏偉的城市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伊萬興奮地大喊道:“兄弟,我們到了,中亞第一大城撒馬爾罕,我有預感,這里就是咱們兄弟二人揚名立萬的地方,遲早,我們也會成為像洛薩,薩拉丁,薩珊王那樣顯赫的大人物!”
此時,在撒馬爾罕的宮廷里。
契丹皇帝,菊兒汗,諸汗之汗——耶律直魯古此時正在宮廷內大宴賓客,縱情聲色,似乎丟失國都絲毫不曾有損于他享樂的興致。
“大汗,埃蘭沙赫爾的援軍到了,他們的使者已在外面等候了。”
李思業強忍著心中的厭惡,看了一眼上位的大汗,他祖上是唐時便留在西域的歸義軍,如今在契丹人手底下做了一員將軍,只是地位不高罷了。
漢人在西遼的數目其實不少,除了歸義軍遺留下來的唐人,也有當初大金滅遼朝時,跟隨耶律大石西遷的北朝漢民,加起來也有十幾萬的數目。
只是相較于西遼的自己人“契丹人”,以及需要仰仗的,在當地擁有不小勢力的回鶻人,漢人的地位就要低上許多了,一般只能充任無實權的文官,如果是任命為軍職的話,往往也只是副職,難以獨掌一軍。
他沒想到,都到這個時候了,大汗還有心思縱情聲色,他不想著打回國都,收復故土,他李思業還想著回到家鄉,跟妻女,親人團聚呢。
都說韃靼人兇殘,動輒屠城,也不知自家堡寨有沒有受到韃靼人侵擾。
“讓他們等著!”
耶律直魯古不耐煩地說道。
還是他身邊的蕭皇后神情微動,趕忙提醒道:“如今國勢危,韃靼賊寇麾下大將哲別和速不臺,已率兩萬大軍西進,埃蘭沙赫爾與我國雖有嫌隙,但值此危難之際,還是不要輕慢了客人為妙。”
耶律直魯古愣了下,有些不快道:“既然皇后都說了,那便讓他們快快進來。”
西遼仍保持著耶律與蕭氏共治天下的傳統,蕭皇后開口了,縱使耶律直魯古不耐,也要給個面子。
李思業應了句,出去通報去了。
來使跟他們的相貌可以說是迥異,李思業也算常跟胡人打交道,但這種胡人還是第一次見,想必連胡人的血脈都不夠純粹,只能稱其一聲“雜胡”。
“大汗已在里面等著你了。”
伊萬跟富爾克被卸去了武器,走進了大殿之內。
他們抬起頭,看向殿上高坐的的男人,看上去有些平平無奇,留著一頭奇特的髡發,左右耳前各有一撮垂發,看上去就跟那些普通契丹武士沒多大的區別。
這位想必就是喀拉契丹國的國主,耶律直魯古了。
“埃蘭沙赫爾的王,派了多少援軍來啊?”
這位契丹皇帝,語氣頗為傲慢道。
伊萬挑了挑眉,心道自己是不是搞錯此行的目標了,到底是我們是援軍,還是這幫契丹人是援軍:“這位契丹汗,我們此行帶來的援軍有五千披甲之士,另有兩千余輔兵。”
耶律直魯古皺眉道:“李思業,你來說說,這波斯人的援軍水平如何?”
他這副底氣十足的模樣,看得伊萬也是狐疑起來——難道這丟失了國都,倉惶西逃的契丹國主,還藏了什么底牌能夠對抗韃靼人嗎?